萧璟总觉得卫渊清这话里的意思,并不像是在夸人,他听过林琼芳的大名,上不畏皇权,下不惧百官,他的母亲丞相萧韶也没少被她弹劾过,长宁刚登基之时,也曾向他抱怨过,说这林琼芳不给她留一点颜面。太过铁面无私的人,纵然是为了大义,也未必便会讨人喜欢。
但林琼芳性子虽不讨喜,但毕竟还是为了公事,而其子林绍之,这脾气秉性随了她却是让人难以夸赞,恐怕也不愿入宫。
萧璟刚要将他的名字从名册上划去,便听他答道:“绍之不敢同母亲相比,但母亲曾说,后宫男子被宫规拘束如同木偶一般,合该有明主将这陈旧规矩改上一改,譬如这广选之事,绍之一直以为有生之年能等到,却没想到自己竟也成了被选之人。”
萧璟眸色一凛,他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意指长宁并非明主,而他又将他的母亲抬出来,若是因为这几句话,便对他大加处罚,只怕又会给长宁惹来非议。
卫渊清道:“那林御史家中或同族之中,可有娶夫纳侍?”卫渊清未入宫时,与京中公子也曾有往来,平素里除了谈论诗词歌赋,也会有人说一些各府的轶事,他倒也正好听到过一些林府的事。
林绍之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便直言道:“那又如何?我母亲虽有侧夫,但也是为了家族责任,并非贪好男儿容色。”
卫渊清淡淡一笑,“清规戒律自然是不妥,但若拿着这套说辞,却待旁人严苛,对自己宽纵,再提这些,就贻笑大方了。”
林绍之满面通红,“那倒是请问卫贵君,你是卫太傅独子,在室之时更是有不少人求娶,缘何做了他人的侧室,难道就不会愧悔遗憾!”
卫渊清容色一冷,心头道这林绍之当真是不知死活。
萧璟却冷笑一声,“林御史的公子,果然牙尖嘴利,却不知你口中的他人,又是在指谁?”
长宁是帝王,纵使被常人提及,却也不敢这样含糊称呼,可林绍之只把莽撞当作率直,“殿下自然明白。这么多的男儿入宫服侍一人,却不知陛下有何本领,能让这么多的男子俯首称臣?”
玉林在一旁观察着萧璟脸色,斥了一声,“放肆!对陛下不敬,乃是死罪!”
林绍之不在乎地笑了笑,“那便请陛下赐我死罪便是,到时候天下人都知道,陛下也是会强抢民男之人,得不到,便要处死!自会有许多清流文人替我鸣冤。”
萧璟只恨不得立刻便发作了他,他这般污蔑长宁,足以死一百次。在萧璟心中,他的阿若是世间最好的女子,亦值得最好的男儿相配,这个莽夫有何资格,更不配谈论她。
林绍之拱手道:“我并不想入宫,殿下应该也不想在宫里看见我。”
卫渊清以为萧璟定会将他的名字抹去,可谁知萧璟却将他的名册放到方才那两本之上,薄唇轻启,“留。”
林绍之瞪大了眼,似乎也是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可君后之命不容更改,林绍之被宫人带了出去,而他入选之事已成定局。
卫渊清问道:“殿下既然不喜他,为何还将他留下。”
萧璟眸色微凉,“他不是不想入宫吗?那本宫偏要逆势而为,本宫要让他知道,究竟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痛快,还是在这让他痛恨的深宫中一日日消磨更痛快。”
卫渊清一愣,而后又淡淡一笑,“这却也是怪不得旁人。”
臣工之中只有一个林琼芳,而选侍里不知天高地厚的也只有一个林绍之。
后面的几位男子进殿,皆是毕恭毕敬,虽不知为何君后脸色不好,但对君后和贵君所问,却也一一回答了。
萧璟想找出那些萧家可能安‖插‖过来的人,可从家世或是答对之间,实在看不出什么,他倒是知道哪些人同萧家走的近,他能想到,长宁便会想到,但舅父他们怕是不会这么明显地将人送进来。
等长宁回来之时,已是晌午,却还有大半未看,除了她留的那两个之外,萧璟留了五人,卫渊清留了两人。毕竟已过复选,这些男子容貌身形皆是出众的,长宁匆匆看了一遍余下的人,又随意选了几个,另外落选之人皆被送回府。
但这般选下来,留下的也有二十多人,尚寝局自然不能为这些人一一排了侍寝次序,一切皆交由长宁自己做主。
而留下的人里,想要获封便比登天还难,这些人之中只有一人不同,便是林绍之,萧璟亲自去长宁那里请了旨,封他做了御侍,算是无宠受封的第一人。
既已被册封,便要与其余君卿一般去立政殿请安,那日林绍之在殿前的风波还是被人传了出来,让许多人不喜,就连先前的选侍也有不少排斥他的。但他如今有了品级,就算排斥,那些人也不便表现出来。
可他请安第一日,便在路上碰见了薛迹,与这个如今后宫中最受宠的人起了冲突。
第28章冲突冲突的起因竟是因为两人相遇时,……
冲突的起因竟是因为两人相遇时,林绍之不满身边宫侍多言了一句。
两人都要从去往立政殿必经的长廊通过,但薛迹未有相让之心,林绍之初来乍到也毫不示弱,那宫侍在一旁轻声道:“这是永恩阁薛御侍。”
只这一句,便触怒了林绍之,永恩阁是什么地方他当然知道,但这宫侍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在告诉他,这薛御侍如今受宠,最好让路。这宫里真是有太多捧高踩低的奴才,可他凭什么要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