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周麟却不轻易罢休。过了大约十来分钟,他又叫何修懿去敬酒:“只喝一杯,没关系的。”左然“咔”地一声将一条蟹腿夹成了两半,那响亮的碎裂将在场的众人吓了一跳:“修懿不能喝酒。”“……”左然将剥好了的螃蟹腿扔进了旁边何修懿的盘子里,撩起眼皮,眸子没有一点温度:“我代修懿与徐总干了吧。”与开拍(四)喝醉酒的左然实在是很难搞——他谁都“不认识”。助理和司机两个人想把他从何修懿身上扒下去,可左然警惕性极高,死活都不撒手,坚决拒绝那两个人,一心一意求何修懿带他回家。剧组有人站在一边,唯恐天下不乱地用手机拍摄,监制走到他们跟前小声“命令”他们全都删了。何修懿也有些无奈——常年如冰山一般的左然喝醉了之后怎么是这样?他那些狂热粉丝知道了会不会纷纷爬墙到别家?不知是谁开玩笑似的说:“影帝该不会喜欢柳扬庭?错把长得很像的何修懿当成自己暗恋的对象了?”何修懿笑了笑:“不清楚,可能吧。”折腾半天,监制有点累了,叹了口气,对何修懿问道:“要不你把左然带回你家去吧?就一晚上……明早你们两个一起赶去片场。看这架势,就算你帮忙把他送回家,你离开后他也又会闹的。”何修懿沉默了一下,半晌之后才开口说:“我那房子面积很小,我怕左老师住不惯。”监制笑了:“他哪里是那么矫情的人?”作为演员,忙起来时从第一场拍到最后一场无休,冬天穿短袖,夏天穿棉服。左然还不红的时候,有几次在村里拍戏,眼睁睁地看着老鼠经常嚣张得从睡着了的人身上踩过去。不过,每次在记者问到拍戏是不是辛苦时,左然都会十分平静地回答:“没有感觉,这应该的。”何修懿只能应承了,扶着左然,再次钻进那辆“慕尚”,给司机报了一个地址,而后便让左然靠着自己,一路往熟悉的小区去了。靠着他的左然再也没挣动过,仿佛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媳妇”。何修懿的“家”真的非常小,在一栋八几年的老楼一楼最内侧,一室,没厅。地板踩上去吱呀吱呀响,墙上的白漆也有些剥落了。这是他最近才租的房子。母亲去世之后不久,便有人给父亲介绍了一位四十岁的离异的女性,父亲觉得十分喜欢,见了几次面后便让对方住到了家里来。据说,她的儿子借了几十万块参与什么“庄园开发”,被人骗得血本无归,于是她只好卖房子还债,出来再找“老伴”也是因为实在是没有住处了。何修懿的父亲急着“抄底”,因此不顾旁人指点,坚持让“女朋友”住进他唯一的一套房子里了。何修懿见过“准后妈”,十分漂亮,风韵犹存。他的父亲是个“颜控”,何修懿的母亲便是个大美人,而何修懿像他母亲,桃花眼、高鼻梁,还有一双长腿。何家一共两室一厅。何修懿将近三十岁,和四十岁女性住在一起实在是有一些别扭,只好出去租了房子。他的经济十分紧张,也租不起什么好的,只能一边干着兼职一边勉勉强强将就着住——他最近的一个兼职是给朋友开的婚纱摄影当模特拍摄宣传照。左然进门之后却没什么不适。何修懿让他坐在椅子上,他便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只盯着何修懿,别的什么都不在意。何修懿觉得有一点好笑,玩儿心上来,逗着左然说:“闭眼。”左然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何修懿又道:“睁开。”左然又是照做。“张嘴。”“……”左然双眼直盯着何修懿,半仰着头,似乎觉得自己会得到一个吻一样,微微启开一条唇缝,还伸手去拉何修懿的腕子。何修懿连忙道:“行了闭嘴。”“……”左然有些失望地合上了双唇。看着左然这样,何修懿感到有一些诧异,问道:“左老师,左影帝,你对我相信到这种程度?”左然点了下头。何修懿突然之间竟然有些羡慕那个“媳妇”。此刻的左然很像幼儿园孩子,不搭理“陌生人”,只愿意把昏昏沉沉的自己交给“媳妇”,完全听对方的指挥。这种羡慕很没由头,因为何修懿甚至不知道那个“媳妇”是否当真存在——是左然现实当中的恋人,还是他酒醉之后的幻想。何修懿又对左然道:“你在这稍微坐一下。我去洗漱,马上回来。”“好。”何修懿走进破旧的厕所,打开了那个摇摇晃晃的笼头,等了足足有五、六分钟,热水才汩汩地流进了池子里。白天用于修饰的妆去吃饭前已经卸了,何修懿在洗脸这步并没有花太长时间。之后刷牙、使用牙线,当他从厕所再走回客厅里时,左然刚好独自待了十五分钟。何修懿看见左然依然坐在门厅内的木质餐桌前,微微蹙着好看的眉,修长的手指拿着一张红色便签纸,似乎正在研究什么。“左然?”红色的便签薄一直放在餐桌上,是正方形的,何修懿有时会在上面记录信息。何修懿心里琢磨着:原来方才左然在玩这个,怪不得一直没发出声音。左然没有答话,继续与手里的便签纸搏斗着。他将纸折过来、折过去,时不时地拆开,而后再折过来、折过去……无限地重复着无意义的流程。那张红纸折痕遍布,看着有些伤痕累累。何修懿想将纸抽出,左然却固执地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