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棠之将知晓的一一道来,原来那方知府身染恶疾多年,尤其是眼睛,愈发浑浊不能视物,他求医问药许久,多珍贵稀奇的药都吃过,可依然毫无效果。
殷秀别点头,方寒盟前几日还找到厌夭,他也不管厌夭是谁的人了,急病乱投医,什么厌胜祝由,统统要试一遍,可结果还是一样,丝毫不见奏效。
容王望着皇叔,很想来一招借刀杀人,那方寒盟打的什么主意,他自然明晰,奈何自己没有完整的兵权,暂时只能借助他人的力量。
方寒盟手上握有十万大军,他为表忠心,将调兵遣将的一半虎符给了容王,可殷棠之知道,那令符就是个摆设,他只是岽中知府立杆上的一面旗子,如若想拥有实权,与殷秀别分庭抗礼,那便只有一种方法最为有效。
杀了方寒盟。
殷棠之当然不想亲自动手,他正在寻找时机,借皇叔的手除掉方寒盟,当然最理想的局面,就是殷秀别与方寒盟斗得两败俱伤,他好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去皇位。
一阵清风拂面,让暗自筹谋的容王怔愣半刻,他有些出神地望着地面,脚步踟躇,仿佛不知道该迈哪一条腿了。
“棠之,你在想什么?”殷秀别唤他。
容王掩饰情绪,戏谑地回应,“皇叔,这里只有你我,为何不叫我阿容?”
殷秀别轻笑,“你长大了,阿容太过稚气,你若喜欢,我唤你的字沧容可好?”
“皇叔随意叫,我无所谓”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直到殷秀别的部下来寻自家王爷,容王望着他们交谈的身影,又陷入沉思。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热衷于追逐皇权的?是他与那人大吵一架后,负气离开京师,发誓要靠自己的力量夺取皇位的那刻起吗?
还是更早一些,他隐藏自己,伺机杀了自己的太子哥哥,气死母后的那日起?
还是最早时,他被亲哥哥欺辱日久,积恨欲死,只因那人的些许鼓励,勉强苟活度日的那时起?
每日汲汲营营,图谋所谓的大业,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想要的是远在京师中的那个人,只有登上至高无上的皇位,那人才会正视他,从此以后,他要他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皇叔,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叨扰你”
殷棠之恢复常态,展颜笑着向他告辞。
殷秀别疑惑,他这侄子似是有话要说,可为何又急着要走呢?但他不好直问,便点点头嘱他日后常来。
容王确实有话要说,他本想探探皇叔的隐私,问他是否认识一位沽儿姑娘,他直觉,殷秀别与沽儿之间必定藏有一段有趣的往事,那三个姑娘很有可能是妖异,与他之前打探到皇叔重病又奇迹般地痊愈一事,仿佛有某种联系。
可惜,他的往事却先不合时宜地浮上心头,他心情不愉,只能改日再行筹划。
月光在薄云后,朦朦胧胧的,洒向大地,像给万物都罩上了一层梦幻的轻纱。
岽中城内,方寒盟的府邸中,也是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小虫低鸣,青蛙呱呱,加以点缀。
穿过一道月洞,便是一处花园,那里鹅卵石铺地,松篁交翠,各色花树如锦屏般列作,花茵柳枝,交相辉映,绮丽争妍。
临近荷花池,地上蜿蜒开出一道碎石铺成的长渠,那渠水粼粼,在月光下簇成细细波纹,有一年轻女子,席地而坐,侧着身子,用手中的绢帕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渠水中散落的各色花瓣。
她似是在等谁,可神情恹恹,身后的回廊中,有个身影藏在立柱后一闪而过,可她还是看见了,她攥紧手中的帕子,捂在唇上,默默哭泣着。
春从春从我们还是永别吧
但她在等的,还是如期而至了,长渠中的水泛出起伏的波浪,有什么由远及近地游了过来,那是一尾金绿相间的鲤鱼,硕大的体型几乎占满了长渠的宽幅,他顺流而来,看见女子,便摆动尾鳍,停了下来。
女子看见是他,还是破涕为笑了,她缓缓俯下身,几乎虔诚地吻在鱼身上,那鲤鱼倏忽间化为一个身姿秀拔的年轻男子,轻轻拥着她,与之依偎。
“绒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