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病!”季长青不介意给他开这个后门,除了对韩山私人的欣赏外,还因为他每次要求换的东西价值都比奖品低。
“对了,明天你家属会见。”
韩山“嗯”了声,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季长青嘴唇动了动,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服刑人员工资按月结算,除了政府给每个人发的一个月10元的零花钱,剩下的就是劳动报酬。
大厅里,驰远看着他那十七块钱的月薪,后面就是龚小宝在内的三两个只能拿十元补助的选手,他想起学校班里的倒数第二,有点想笑。
韩山和齐越森照例是前两名,两人都属于超产比较多的,但生产记功只韩山有。
全监区本就寥寥数人的名额一减半,齐越森刚好卡在那道线下面。
沉默了一上午的龚小宝这会儿盯着韩山的计分栏,忽然大笑一声:“组长!你这月超产四千分,那不就是四千二的劳动报酬?”
众人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发神经搞得有点懵,又听他接着说:“一月四千二,能挣不能花,你现在存了有十几二十万?你要再蹲上个十年八年,六七十万圆满出狱!哎,你有没有后悔为什么判轻了呀?在外面可不一定能攒下这些钱啊……”
驰远皱眉。
龚小宝是怎么回事?
平时他对韩山都是野狗面对雄狮的模样,哪敢这样说话。
众人也都默不作声,大概是想看个热闹,然而韩山并不打算理会这不着调的挑衅,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又疯一个。”
卢光宇抱着胳膊,悠悠叹了一句。
驰远看过去时,他忽然咧嘴一笑,随即视线便直勾勾地黏在他脸上。
驰远坦然回视着他,在那双阴郁的眼睛里看到些读不懂的东西。
之前的印象里卢光宇没什么存在感,不知道以往这人是不是这么个状态,总之,如果他对别人这样,换成脾气不好的大概会揍他。
韩山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驰远胳膊,朝楼梯走去:“我上厕所。”
“好。”驰远笑笑,跟着韩山上了楼。
卢光宇说的也没错,龚小宝“疯了”。
这天下午,他像只无头苍蝇拖着扫把在院子里乱窜,见了管教就点头哈腰,见了犯人就变成炸了毛的鸡,逮谁啄谁。
平时背后说别人的坏话,这会儿都当面喊出来。
驰远站在吸烟区,透过窗子看他在院子里颠来倒去,问刚把烟点着的韩山:“你说这龚小宝到底在想什么?”
韩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俩不是挺能聊的吗。”
驰远失笑:“之前是,但是今天开完会他就不跟我说话。”
韩山也笑了笑,缓缓喷出一束烟雾。
“不过这家伙出去了也是个问题。”驰远拨弄着那只没什么气了的打火机,“无家无业,无德行无技能,在外面也是社会的负担。”
“也许他认为社会是他的负担呢。”韩山说。
驰远回过头来,面露不解。
“龚小宝是被拐卖的。”韩山说,“他从小就跟着一个跨地区盗窃团伙到处偷东西。他成年后,贼窝被捣毁,警方帮他找到了家人,可那时候他父母已经离婚,没人愿意要他。”
驰远有些意外,龚小宝到时说过他最早是偷东西进来的,但是没提拐卖和盗窃团伙的事儿。
韩山说:“那个组织很隐秘也很严苛,几乎所有被抓的小喽啰都不敢透露他们半分消息。包括龚小宝。不过后来摄像头到处普及,警方还是发现一些背后的蛛丝马迹,十年前吧,正好是龚小宝被拘期间,这个团伙的头目落网了。”
“靠。”
“当时还挺轰动的,你可能听说过。”
“有点印象。”驰远心下恍然:“所以,龚小宝是害怕出去被报复?”
韩山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我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当初的漏网之鱼也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应该没人会花精力特意盯着他报复吧。”
驰远没说话,忽然想到,看多了监狱里形形色色的罪恶和人生,韩山的心会不会也变得麻木,无悲无喜。
他又想起自己膝盖错位的一瞬间,男人当时脸上的表情,和现在也没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