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过头看窗外,话里话外都比刚刚生疏,“据说是个路过的中学生跳下河抱了我上岸,好像是自己走掉了,家里登过报要付酬谢,但没有找到。”她说得越来越迷惑,最后主动问,“为何要问这个?”
美惠子喃喃,“抱歉,我只是无意中想起一些陈年旧事。”信岩就要结婚,千西也要离开,明明系铃人就在眼前,她却没立场再坦白这个刚发现的秘密。
彩云易散琉璃脆,好物大多不坚牢。有缘无分,可惜,可惜。面色不显,内里已经百转千回,轻握住千西的柔夷同她道别,“往后,我祈祷你能开怀。”
党卫军痞
巨大的水晶吊灯下站着一排记者和曝光灯,老宫泽坐于单人沙发,身上斜挂着蓝色绶带,别好公爵勋章,他是主角,更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公。以他为中心,身后和两旁站着他培育出的后代,上至叁兄弟,下至襁褓中的曾孙,这是个浩浩荡荡近百年来不断开枝散叶的大家庭。
二房一家今次都很是低调。千西也没再穿从前那些花花绿绿的出彩礼裙,母女二人一身淡绯的细条纹和服,浅然如今晚的紫月。
客人还未到齐,广义陪妻女坐在不显眼的角落,被老宫泽点了卯,“被下派到偏远的地方,你还笑得出来?兴兴头头的,拉着一家子走,这一走,又是什么时候能回!”
老宫泽有点不高兴,但广义没说什么,只是笑一笑,“爸爸,这就是我的工作规则嘛,哪缺人我就往哪里去,不正正好?”
宫泽广义是真的觉得正正好,正正好脱离这政治漩涡的中心,多年在这些蛮横军阀之间不停周旋,他也感到有些疲倦,趁此机会,可以带着妻女出去,躲一躲清净。
老宫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长气儿来。
他的目光转向了坐在沙发上,沉默着的千西,他很精明,但毕竟老了,重新展现出属于父亲和爷爷的慈祥与不舍。
“叁丫头,你不若还是留下,随便在这里找个差事也好,管管你妈妈的酒店,还是想要办杂志社嘛?我都帮你办!”
话虽这么说,但大家心知肚明千西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她和藤原信岩分手的事闹得很大,很嘈杂,男女之间的事情无论对错,被责骂的向来都是女人家,千西走了才干净。
“您就当我是出国读书吧?”千西嘴唇翘起来,调皮拉住了老宫泽的胳膊。她可爱的苹果肌堆在脸上,这张漂亮脸蛋鲜活起来,才是老宫泽所熟悉的叁孙女的乖巧样子。
今日肯来,就是成全了他老宫泽的体面。
那一瞬间,老宫泽也升起一丝愧疚,她本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他希望自己那重重的一巴掌,没有打在她的脸上过。
连彩杉在今日见面时,都忍不住拉她到二楼,千西先是被家人伤害,后来被舆论逼走,爷孙之间的裂痕一尽而发,彩杉偷偷问,“你恨不恨爷爷?如果换做是我,我该恨死了。”
其实千西这几日,冷静下来,心酸之余,其实理解阿信。回望过去,小时候爷爷对她的庇护和宠爱如何能作假?随着她长大,老宫泽的呵护被七情六欲摊得愈加稀薄,这呵护已经掺杂太多条件,但他仍旧是千西的亲人,有脱不开的血缘,这一点和藤原信岩曾说过的话是一样的,“我不恨。”
不恨,也不代表她能接受,她还是抛下了爷爷,也抛下了他。
先前内阁的战斗过去,这里也暂时风平浪静了,除了记者,也请了几位政要,靡靡之音响起,问完话,宫泽几家人散开自参与应酬而去。
千西单独站在一幅巨画前,这幅巨型油画是老宫泽收的贺礼之一,她袅娜娉婷的纤瘦背影,也似乎要与那巨大的油画融为一体,成为油画里的一员。
“千西?”
千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回转,美人粉面桃腮,只是郁郁寡欢,就这样对上了笑意盈盈的忍成。
忍成拿着红酒,悠闲踏步而来,与她在画前并肩。
“现在你爷爷成了公爵,那么你也是贵族了?”他故作张扬,还在自得其乐地恭贺她,“恭喜了。”
千西皮笑肉不笑,没有买账,“那又怎样呢?”
可忍成丝毫不被她的情绪影响,笑着调侃,“起码你身价高了不少?”
他永远都是如此,自己从不难堪,只顾一个劲儿打趣别人到无地自容。
千西耐不住,佯怒,“你在嘲讽我?”
“哪敢?我敬叁小姐。”忍成朝她举举杯。
千西哼了声,“你家和藤原关系匪浅,干嘛要来?”
“哎,此言差矣——”他嗅了口酒香,“我和藤原要好,不代表就要和你闹掰,我可是被你爷爷邀请的,你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原来他就是那个发放全民债券的统计局长,忍成辉的长子忍成大少,也是奇怪的医生和马场老板。
他的话向来做不得数。千西但觉相比高知世家公子,这放荡不羁的做派,这叁分真七分假的狡猾,还是暴发户好大儿的身份会更适合他。
她闷闷回,“才没有翻脸。”
“对嘛,我们还是朋友。”忍成将红酒喝尽,空杯随意搁在手边的花架上,“说罢,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