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皮肤很白,整个瘦瘦小小的身板缩在不合身的校服外套里,鼻尖都被冻红了。
向宇原本以为这篇拆迁房的居民都已经搬走了,但这是他第三次遇见少年了,小孩大约只有十五岁左右,应该是家庭情况不太好。
前两次他匆匆走过,并未过多理会擦肩而过的少年,这天他却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步。
不知道是因为早晨富余的十分钟,还是因为看到少年吃力的表情。
少年正在努力挪动一个圆柱形的器具,器具上沾满了陈年污垢,已经发黑,他注意到小孩白皙纤长的手指上生满了粗糙的冻疮。
向宇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伸出手,他在少年吃惊的目光中为他把这个物品挪到了一个角落。
之所以猜测是那个角落,是因为他看到那边地上有一个圆形的痕迹,似乎正好能匹配上这个奇怪的圆柱形器具。
“是这里吗?”
小孩瞪着眼睛看着他,脸上有明显的怯意和防备。
向宇朝小孩笑笑,他太久没有笑过,连嘴角都有点僵硬,“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一边在心里懊恼的想,他在干什么,时间差不多了,他应该去搭地铁了。
小孩眼里的防备少了点,他抿了抿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声音很清脆,向宇觉得有点像老家那边林子里的野画眉,鸣唱起来很好听。
少年一跛一跛地进屋,小巷两边似乎都是石库门建筑的后门,从门外往门里望只能看到一张玫红色碎花的门帘,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他半分钟之后出来,双手提满了东西。
向宇还是站着一动不动,他望向少年的左脚,想起前两天见到他明明还能正常走路。
少年非常右手拿着一个前端颇长的夹具,右手端着两个黑色圆形物品,走近了向宇才看清,拿两个黑色圆形物品似乎是他小时候记忆深处的蜂窝煤。
蜂窝煤是一个大煤块,煤矿中央是一个个前后贯穿的圆孔,夹具显而易见是用来放置蜂窝煤的工具,前面那个圆筒想必便是煤炉。
少年熟练地打开煤炉通风口、生火、放蜂窝煤、叠放第二块蜂窝煤,随后把一个铝制水壶放上煤炉,端了个小木凳安静地坐在煤炉边等,煤炉烧了起来,散发出热量,少年不再冻得发抖了。
察觉到向宇还在边上,少年仰起头,“先生?”
向宇注意到少年右眼眼角下面有一颗朱砂色的泪痣,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想起以前不知是在哪里看过,说是有泪痣的人,一生注定为爱所困。
他点了点头,匆匆走了。他已经比平时晚了十分钟,快赶不上打卡了。
少年就像一块坚硬的小石头,掷在他严密精细的生活齿轮中,硬生生地将他的生活扯出轨道。
填写单据时,他的脑海里思考的是少年的左脚,布满冻疮的手,还有肮脏油腻的校服外套,和冻到发红的鼻头。
他不知道在这个年代,还有这样贫困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