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撒娇么?
贝甜莫名心情大好,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幼稚,时渊有些难为情似的,没等贝甜接话就又装作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再说会儿呗,反正他去洗了,我在这等着也没什么事做。”
——小朋友又在装酷了。
那就再唠几毛钱的。
“回我妈这儿了,今晚不走。”乖巧地汇报完,贝甜仿佛听到了那端大舒一口气的声音。她又笑,脑补出他方才在室友的注视或余光中被她打趣时神色紧绷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放过他实在太善良了。
下次吧,她想,下次再狠狠逗他。
轻笑声传进时渊的耳朵,他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多少知道一些贝甜最近在处理的事情,自知帮不上忙,她不提他也不问。偶尔她又会主动和他聊起,有时是感慨,有时是倾诉。他乐于听她讲任何事情,也常常分享身边的趣事给她。
不谈风月和性事的时候,他觉得她是姐姐,也是朋友。
聊了快半个小时的时候,宿舍楼熄了灯,屋里陷入黑暗。室友们还没睡觉,但也渐渐安静下来。
远方传来的声音像是深夜的温暖电台,潺潺流在耳边。时渊斜靠在书桌旁,在听一个不知为何被突然提起的故事。
“你养过珊瑚么?
“我家有个特别大的鱼缸,从我记事儿起,那里面就有珊瑚。活的,会动的。我爸跟我说,他是从我出生那一天开始养的,所以我可以把它当作我的小伙伴,一起长大。
“小时候我每天一没事儿就趴在那个大鱼缸旁边,看鱼,也看珊瑚。珊瑚特别美,虽然不在海里,但也一样可以生长。光照就是它的太阳,水流就是它的潮汐。
大抵是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在说些什么,说这些的意义又是什么,贝甜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纱帘的流苏边,一下又一下,失焦的眼神透过玻璃窗仿佛看到了小时候。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那几丛珊瑚是一直在那里的,就像我发小家里养的乌龟一样,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甚至比他们还要大。
“后来我才知道,家养珊瑚其实很难长寿,它们有些活了好几年,有些只活了几个月。我爸中间已经换过好几次了。
“他这一阵儿不在家,我刚才看到我家鱼缸里的珊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都死了,我就一下子特别……”
突然安静的听筒里,起初只能听到电流的沙沙声,到后来,似乎有一声隐隐的抽泣。
时渊把热得发烫的手机换了个边,心口一阵阵发紧。
很想她,想抱抱她。
“别难过。”陪她一起沉默了许久,时渊才低低地开了口,他不会安慰人,也不知怎样让她看开一些,想了好一会儿,他真诚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如果没有好起来,那说明还没到最后。”
……这是在念网上的心灵鸡汤么。
噗嗤一声笑出来时,贝甜才发现自己有些哽咽,深吸一口气,仍有明显的鼻音,“说得太好了。”
听上去是在夸他,但时渊知道她更多的是调侃。大概能猜到她是为什么笑,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弱弱地补充道,“我是想说……”
想说什么?他再一次词穷。
今天的贝甜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吧,他默默地想,也许她眼下的麻烦事比想象中棘手,或是难以判断情况是否乐观。他知道她最近在为此东奔西走,想必最终仍是有心无力。
电话那头很安静,她还在等他没说完的话。
毫无预兆地,他突然问:“你相信你爸么?”
这个问题,从出事起,贝甜就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次。
没有答案,亦没有意义。
……
窗外是朝城的夜空,放眼望去只有无边黑暗。可是拥有浩瀚星海的鹿城,也是同一片天空。
不同的是气候,是云层,是天空下的一切。
是非黑白,很多时候都不是一线之隔,而是你中有我。
贝甜听到自己的声音,“我相信……他是身不由己。”
“无能为力的事情,就是会让人很绝望,不如干脆就听天由命。”时渊低缓地开口,顿了一下又说,“如果有人可以帮到你,别硬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