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车冒雨疾驰,你的计划被打乱了,这让你有点恼怒。你找到了旅馆附近的那家医院,它同样坐落在公路边。医院比旅馆要气派得多,是一座三层高的长方形建筑。你下了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步走进去。
这医院空空荡荡,走在其中只能听到自己脚步声的回音。绕了几圈,你才在二层发现一个正在抽火柴的医生。他嘴里叼着十来根火柴,有长有短,一片白色烟雾飘浮在他面孔前。为了跟你讲话,他不得不将没抽完的火柴统统吐掉,这是个肥胖的家伙,一脸横肉像个屠夫,他的络腮胡子被烧得焦黄,打着卷儿,如果他没穿白大褂,你不会想到他是位医生。
&ldo;你找谁?&rdo;
&ldo;找那个发疯的刀客。&rdo;
&ldo;噢,明白了,你在追踪他。但是对不起,他现在是这儿的病人,你不能跟病人动武。&rdo;
&ldo;我并不想跟他动武,我只想看看他。我没带武器。&rdo;
&ldo;真的?&rdo;
&ldo;真的。&rdo;
&ldo;那你跟我来吧。&rdo;胖子在前面领路。你们来到三层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前,胖子推开房门,示意你和他一起进去。
这是间单人病房,摩德万正躺在病床上。他的样子一如伊嘬拉所描述的。此时他仍然昏迷不醒,但并不显得虚弱,一缕白发盖住了他的左眼皮。
&ldo;这医院里只有我一个医生,&rdo;胖子对你说,同时看着摩德万,&ldo;我忙不过来,要是我有时间,我有办法让他醒过来。&rdo;
&ldo;什么办法?&rdo;你问。
&ldo;给他读这个。&rdo;说话间,医生像变戏法一样从白大褂里掏出一本书。你接过来看了看,书名是《数学物理中的微分形式》,你猜想这不是一本文学书。
&ldo;如果你想让你的目标尽快苏醒,那就给他读这本书,好吗?&rdo;医生说完就拉开门走了。
室内一片寂静,外面的暴风雨反而加强了这份寂静。你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摩德万的病床旁,尽量沉下心来,开始读这本《数学物理中的微分形式》,这里面的内容你一点儿也不懂,有些符号你不会念,只好跳过去,你甚至感到困窘。但你渐渐习惯了,不停歇地小声朗读着,你想这一定是些咒语,医学是如此神秘。
不知过了多久,摩德万忽然说话了,你心里一惊,以为他醒了。但他并没醒转,他只是在说梦话,一些奇怪的话:&ldo;我站着,我就站在这儿,我就这么站着,我看看,我不信,我就看看,我看会怎么样,我就站着那么看,看会怎么样?我就看看我站着会怎么样,我就站着、看着我站着会怎么样,我就这么站、就这么看,我就是不信。我看着,我就站在这儿看着,我就这么看着,我就站着……&rdo;而实际上,他正躺着,闭着眼。你只能更大声地朗读你的咒语,压过他的呓语。
这样的梦呓时断时续。你感到累了,放下书,走到病房的窗前。窗台上摆着一盆仙人掌,正开着两朵白色的小花,窗外,暴风雨依然猛烈,透过倾泻而下的雨幕,你望见旷野上一个模糊不清的动物身影在小步移动。由于公路两侧旷野的高度不同,一边旷野中的雨水正缓慢地流淌到另一边,雨水刷洗着黑色的公路。你想,这雨水最终会流到路的尽头,那里难道不会被淹没吗?你又想,摩德万正在醒来,随后,你们会像两个微小的影子,在这旷野之间的柏油路上搏斗……也许就在这雨里。
默片人
他们坐了七个小时火车,又换乘旅游大巴走了将近两个小时,进入一片陌生的山区。在最高一座山的山脚下,有一家小旅店,他们住了进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在外面过夜,他们是情人,但彼此还缺乏深入了解。这天夜里,当男的脱去上衣后,女的发现在他的左胸上有一个奇怪的孔,孔是规则的圆形,直径大约25公分,上面覆有一层膜,就像个小镜头。
&ldo;这是什么?!&rdo;女的把头凑过去仔细看。男的则向后退缩。
&ldo;你身上怎么会有个孔啊,是伤疤吗?&rdo;
&ldo;不是,一生下来就有。&rdo;
&ldo;是通着里面的吗,能看见心脏?&rdo;
&ldo;看不到,别瞎说了……不过确实能看到些东西。&rdo;&ldo;能看到什么?&rdo;
&ldo;我没看过。我爸妈看过,他们说那里面像是在放映一部默片。&rdo;
&ldo;默片?&rdo;
&ldo;对,默片,就是无声电影。但是他们不告诉我具体是什么内容,我问过很多次,他们就是不说。&rdo;
&ldo;去医院检查过吗?&rdo;
&ldo;没有,这又不是什么病,我可不想被人关起来搞研究。&rdo;
&ldo;怎么会有默片呢,你胸腔里在放电影?&rdo;
&ldo;不是,这应该和胸腔没关系,我也想过很久,后来得出个结论,是这层膜在作怪,它可能有种致幻功能,就像一些飞蛾的翅膀。&rdo;
&ldo;就是说默片只在这层膜上,后面什么也没有?&rdo;
&ldo;没错,就像电视一样,屏幕上有人影,但里面只是一堆零件。&rdo;
&ldo;我好像明白了,真奇怪!&rdo;
&ldo;是有点奇怪。&rdo;
&ldo;还有其他人看过吗,除了你爸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