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肚?估计这又是俗语,刘梅宝听不懂,伸手接过,忍不住哇的赞叹一声。这是一件锡瓶,色白质细光泽耀人,上有喜鹊登枝的图案,喜鹊惟妙-惟肖,灵动可人。“这是点锡做的,姐儿瞧这好吧。”老汉笑咪咪的说道,一面轻轻咳嗽两声。刘梅宝还没答话,就见内里跑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童,脏兮兮的也看不清是男是女,大冬天的只穿着一件大人的破麻袋般的褂子,冻得手脚萝卜一般。“爷,我饿。”小童咬着手指说道。老汉在袖子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块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东西,塞给小童。“冷,别乱跑,去炉子前呆着。”他拍了拍小童,说道。小童将那东西一口塞进嘴里,嗯嗯嚼着跑进去了。“姐儿,你看这个怎么样?”老汉带着几分歉意,接着冲刘梅宝笑道,“你可是要…”他的话没说完,外边又蹬蹬跑进来一个半大孩子,穿的也是破破烂烂,将怀里一个断成两瓣的锡烛台往地上一放。“胡老爹,将这个补一补。”他说道。“你先忙,我再看看。”刘梅宝忙说道。那老汉便道声谢,颤巍巍的拿起那锡烛台看。“要两个钱。”他说道。“我娘说了,一个钱。”半大孩子吸着鼻涕答道,瞪眼好奇的看刘梅宝,确切的说是看刘梅宝身上穿的袄。看到这孩子流露出艳羡的目光,刘梅宝忍不住摸摸袖口,想到自己每次盯着冯药柜药行的门帘看时,会不会也是这种眼神。所以那句俗话说的真没错,回顾又见挑脚汉,比上不足下有余。这一老一小为了这一文钱争执几句,最终以那半大孩子又许诺再拿来他家蒸的半个馍成交。“让姐儿见笑了。”老汉谈完这笔生意,带着不好意思的笑说道,“咱们光亮窑子的讨口饭不容易。”光亮窑子又是什么?刘梅宝心中不解,但没有再问。“就这样的成色,做成这样的大小,得多少钱?”她晃了晃手里的那个上品锡壶,又晃了晃最初的那个狗牙齿,问道。老汉一愣,目光不自觉的打量一下刘梅宝。“这个么,虽然罐子小了点,但这种点锡材质上佳,价格??他思付一刻,迟疑说道。“我要大批量的要,你们能不能尽快做出来?”刘梅宝又问道。这一句话让老汉余下的话就噎在喉咙里了。如今这城里的人有钱人日常用的都是瓷器,穷人大多数用陶器,虽然锡器用的也有,但更多是时候这种锡器只是用来做冥器。用这上等点锡,做这种没甚用途的小罐子?还要大批量的?这姑娘不会是说笑呢吧?看她的样子也不像个有钱没处花寻开心的主儿。刘梅宝看出他的心思,笑了笑。“你就别管我用着做什么,你就说个大概的价钱吧。”她笑道。老汉心一横,如果是真的就发财了,如果是假的,横竖也不损失什么。“姐儿,用点锡做这般大小的…还要雕花吗?”他略一思索问道。“多少要点。”刘梅宝说道。“三十文一个。”老汉一咬牙说道,说了又有些后悔,忙又道,“当然,你要的多,价钱可以再优惠些。”三十文一个,刘梅宝在心里默默算了下,点了点头。“你先给我做几个我瞧瞧。”她说道,从袖子里拿出钱袋。老汉心里正忐忑,忽见她并没有讨价还价,还只当果然是没诚意要买的,没想到转手就拿了钱袋来。他的视线落在那钱袋上,上好丝绸,绣工精美,一看就是良品,心就砰砰跳起来。也许这一次,他老胡真的能挣到钱了。“这是五百钱,算是我付的定金,我要看看你做出来的怎么样。”刘梅宝将钱递给老汉,认真说道,“不过,要是成品做出来我不满意,就…”“姐儿就放心吧,老儿我要是做不好,就让我胡蜡匠再拜不得白云老祖。”老汉双手颤抖的接过钱,浑浊的双眼陡然闪闪发光。什么糊辣酱,什么白云老祖,刘梅宝一概听不懂,也没有再问,只是笑了笑,又大致描述了下自己要的具体形状,便在那老汉送佛祖一般走出来。刘梅宝离了这里,又寻了几个药行药铺,借着买东西进去看了看,证实了管事的那日说的药茶不好卖的事,转完这一圈,已经到了中午了,怕宋三娘子担心,便加快脚步向家走去,刚走到这条街,就见巷子口的上马石上坐着一人,背对着街口,面向巷子里,偶尔看一下身旁脚下蹲在地上玩泥巴玩土抓羊儿的孩童们。刘梅宝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又仔细看了两眼,那人似是察觉到,猛地转过头来,恰与刘梅宝视线相撞。正是卢岩。功成卢岩身上依旧穿着从来没变过的短衣肥裤,只却不似见过的几次那样干净整洁,裤脚甚至破了,面上胡子拉渣,只那一双眼依旧精神奕奕。看到刘梅宝,他似乎也怔了下,但旋即满面惊喜,立刻站起身来,毫不掩饰热情的火辣辣的盯着她看。刘梅宝只觉得脑中哄得一下,脸便腾地红了,向前走也不不走也不,不过心里却一块石头落地。平安,就好。街边上马石旁边的孩子依旧玩的热闹,伴着不知哪家传来唤孩童回家吃饭的喊声,孩童们便作鸟兽散。这样两个人站在这里就有点太突兀了,刘梅宝吓了一跳。其实没什么,就像街坊邻居认识的关心的一下也正常的,再说那日收到那样的信,她要不回应一下也实在有点太不近人情了,只祝福一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不心虚,刘梅宝心里反复说道,将头垂下,目不斜视疾步向巷子里冲去。看着她走过来,卢岩也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二人的距离更近了,卢岩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几乎要把头埋进衣襟里的刘梅宝从脸到脖子的通红。“我……”他张口说道,话音才出口,那姑娘已经一阵风从他身边冲过去了,几步就走远了,站到一家门前拍门。在门打开的那一刻,卢岩反应过来,忙往一旁站了站,离开了巷子口,听得门响以及几声听不清的说话声,巷子里又恢复安静。卢岩再次站过来,巷子里看不到那姑娘的身影,只有空气中还残留一丝淡香。“我没事。”他喃喃自语一句,说着忍不住咧嘴笑了。今天能见到她真高兴,原本打听的消息她不在药行,卢岩知道她们一家回避自己,如果不上工,那绝对不出门的,以为今天见不到她了,他又不能闯进人家家里告诉她自己平安归来了,虽然他不止一次恨不得那样做。“大人……”街道的另一边走来几个汉子?面上带着几分焦急惶惶,在看到他后明显松了口气。卢岩再看了眼巷子,便转身过,迎着这几个汉子走过去。“大人,知州大人和那个什么指挥使大人有请大人……”汉子们忙忙的说道,脸上难掩激动兴奋。老天爷,以前做梦也想不到能跟这样的人物有交集,更别提听到请这个字了。果然跟着二郎走的路越来越宽,越来越出人意料。“什么事?”卢岩并没有多么兴奋?反而问道。“哦,郭家台的那大户带着乡亲们来道谢来了。”汉子答道,难掩面上的自豪。卢岩只哦了声,并没有再多说话,举步向知府衙门走去。锣鼓爆竹声震响了半个河中府城?很快前一段劫掠的马贼被剿杀的消息传遍了全城。“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宋三娘子也被这声响震动,到底忍不住出门向街坊打听了,然后回来念了好几声。“怎么样?快讲讲。”刘梅宝已经恢复了情绪,带着几分激动好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