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所有的寺庙都会敲响钟声,一共一百零八下,传说,这样就可以清除所有烦恼。
伊以走到屋檐下听钟声,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小的雪粒。她伸出手想接雪的时候有人把她的手抓了回来。
“你受不了那么冷的。”医生说,抬起手擦去她嘴角的薯片屑。
伊以有点不甘心地望着他。
林瑾晨从口袋里拿出手套,给伊以戴上,有些无奈地说,“现在行了。”
伊以把手伸进雪帘中,雪粒落在手套上很快就化了,这样也会觉得冷。
“真快啊。”伊以说,“又一年结束了。”
是啊,那么快,又是一年了。即使是有点被冲晕了头的这一年的最后四分之一,也在每一天的细碎里过去了。原本担心着不知道怎么和瑾晨相处,可是那一天过去后他们再没说那方面的话,他还是他啊,是喜欢和在乎的人。而某些具体的选择,就交给神明来决定吧。起码现在的伊以,已经不会惊吓或者抗拒了。
“新年快乐,瑾晨。”伊以抱住他,两只手捏成拳头贴在他的肩胛骨上,他只穿了毛衣没穿外套,骨头的形状可以清楚地感受到。
林瑾晨回抱她,男孩子的体温在雪天让人觉得很暖和。
“谢谢你。”他们中的某一个说。
正月的第三天,是桐田铃音的婚礼。
伊以在镜子前戴发饰,穿着西装的林瑾晨在门口等她,而爱热闹的凉宫健一早就坐不住了,换好正装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老人家一直催促着,“藜也,好了没有啊?”
“好了。”伊以拉开门,提着手袋走了出来。
一直走来走去的凉宫健一停了下来,看着曾外孙女,露出了满意又自豪的笑。
伊以穿的是一件大振袖,红色作底,宽大的衣袖和窄窄的衣摆上有繁丽的花纹,她把头发全都挽了起来,在脑后偏左的地方形成一个丸子状的饱满发髻,簪着红色的绢花。因为生病的缘故皮肤苍白,为了看起来有精神些还抹了胭脂,两颊上淡淡的红。
伊以被凉宫健一的笑弄得有点慌,问林瑾晨,“很奇怪吗?”
话说回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穿和服,昨天晚上特意请来花子婆婆教自己穿法,可是实在太复杂睡一觉就忘得差不多了,今早一个人在房间里缠来缠去摸索了大半天才找到门道。
“会抢风头。”林瑾晨说。
“啊?”
“走吧。”林瑾晨没再解释,一手拉起伊以一手拉起凉宫健一出门,小小年纪却像一家之中做主的那个一样。
对门的花子婆婆也正出门,穿着颜色很朴素的和服,白头发不需要装饰刚刚好,一见伊以就惊叹着说,“真是再也没有比藜也更适合和服的人了。”又见一身笔挺西装领带系得规整的林瑾晨,打趣地说,“而且,真是没有比凉代更适合和藜也走在一起的人了。”
花子婆婆是个爱开玩笑的风趣老奶奶,伊以只是笑了笑。她一只手提着手袋一只手在林瑾晨手里,也没有因为这样的话而抽回来。
毕竟大冬天里男孩子的手心干燥温暖,而她这半年来总是觉得冷。
因为桐田铃音是千茨町热心负责任教时间最长的一位女老师,她的婚礼几乎全镇人都参加了。穿着颜色鲜艳的和服的新娘子被大家簇拥着,欢声笑语让这个冬天开满了花。
恭喜和祝福的声音不绝于耳,伊以并没到人群的中央,和林瑾晨一起站在边缘,轻轻笑着说,“好热闹。”突然心里又想到了别的事,猛地一紧,不动声色地用笑容掩饰过去,只是放在林瑾晨手心里的手却泄露心事地蜷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