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虽然也已隐隐猜到有古怪,但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剧情。看除了邹易一脸笃定,其他人也都如我一般懵逼。“文君”怒极反笑道:“你们相信一个日本人,和一个真假不知的小道士的话?你是文君,那我又是谁?”“阿安”还未开口,邹易摇头笑道:“易容这种事,不是只有你才会。他当然是文君,而你?你只不过是披着人皮的太阴尸!”
查彩儿皱眉道:“邹师兄,你这话可有根据?”文乙不等邹易开口,闷声道:“我相信他俩说的。阿安小师父,才是我兄弟小君哥。”见我们满脸不解,文乙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文君”道:“其实之前在洞底,小君哥一早就向我亮明了身份。我文家这一代的男丁,年龄相差无几,平日里多以兄长互称。这是文家几个兄弟之间才知道的小秘密。”
“阿安”笑着冲“文君”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原以为他会像当初乌典赤那般,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下,却没想到,他只是站着没动,那张冷冰冰的死人脸,就在我们面前,如同变戏法般,慢慢化成假文君的模样,似乎身材也在那一刻间伸展了些。
于人杰目瞪口呆地看着,竖指冲我和邹易道:“得,魔形女都来了。看来你们是打算向超级英雄看齐了。”看文君变回原样,我们几个看假文君的眼神,已不似之前那般友好。
假文君哈哈大笑道:“真假美猴王,没想到我今天栽在正主儿手里,白瞎我替你们挨了这一枪。”邹易咄咄逼人道:“别在这儿讨人情了。你是什么路数,赶紧现形吧。”
假文君不慌不忙道:“我没这位兄弟这么大的本事,现形是迟早的事儿。我只是有一点没弄懂,你们是何时发现其中蹊跷的?”邹易冷笑道:“也是,总也得让你死心才行。”
邹易说,那日在武汉与我们分开后,他确实打算动身去山东相公庄,弄明自己的身世。这时,他接到文君私下给他发的短信。邹易与文君早年就交好,若无急事,文君断不会打扰他。文君在短信里说,他在烈山遇到了点麻烦,也知道了第三具太阴尸的藏身之地,希望他能赶过来帮忙,并且不能让其他人知晓,以免打草惊蛇,让太阴尸闻风而逃。
之前他来烈山,名为旅游,实为拜访太乙观道友善安。之后他回到文家,得知善安在烈山被太阴尸纠缠,焦急营救,所以才有文雯看到的文君如同走火入魔那一幕。
文君赶到太乙观时,善安已然遇害。他此前便已算出命有此劫,遇害前留遗书于床下,告知文君那太阴尸扮作他的模样,往神农洞方向去了。文君遍寻他尸体不见,正暗自苦闷,却正好邹易发短信过来,通知他八极查家已经着人去找他。彼时文君已知晓自己身上亦有易形的潜能,无奈之下,他只好扮作善安的模样,假意带我们进洞找自己,实则伺机行事。
“可是,你怎么会步罡踏斗这种东西?”陈水寅皱眉道,“这是道家才会的本事。”
文君苦笑道:“你们不解其中门道,我不过假意糊弄,你们也就信以为真了。”邹易见于人杰脸色苍白,上前给他递了瓶药水让他敷上,对他说了声“抱歉”。于人杰接过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佯怒道:“想必那晚我们在那死尸旁看到的人影,就是邹小仙儿你吧?”
邹易笑着点了点头。文君解释道:“我让邹易兄弟暗中帮助,一来是让他监视跟踪你们的那些人;二来也是留个后招,万一咱们有个三长两短,至少还有个信得过的人能够出去报信。想必你们自己也清楚,咱们这些人里头,并不是所有人底子都干净。”
见我们都看向自己,查子儒争辩道:“那伙洋毛子跟我可没关系。你们也都看到了,他们可是连我都打。我他娘的有那么傻么?”文君笑道:“我们没说那些人是你带来的。”他转向假文君,冷笑着道,“是他带来的。只不过,那些人并不听命于他,各为其主罢了。”
我们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假文君拿开捂着左肩的手。我们见他肩头确实中了枪,殷红一片,都觉得文君的说辞有些站不住脚。文君却依旧不动声色地道:“你既然会自动愈合,一点点枪伤,又怎么能难得了你?”“看来你调查过我。”假文君笑了笑,慢慢闭上眼睛。
我们吃惊地发现,随着假文君慢慢调息,他肩头上的血迹果然在慢慢变清,最后消失不见。他深吸了口气,很轻松地活动了下关节,冲我们嘿嘿冷笑。
文君继续道:“你以为自己做事神不知鬼不觉,但还是露了马脚。你杀了善安师父,怕事情败露,想焚尸灭迹。”他转向我们道:“那晚我们看到的死尸,就是善安师父。小乙哥他俩到的时候,这家伙正在抛尸。之后我暗中告知邹易兄弟,让他去敛尸,以防尸变。尸身上的胡椒粒,是邹易兄弟撒的,作用相信大家也都清楚。我没料到的是,各位执意要去看个究竟,又来不及通知邹易兄弟离开,所以只好假意调查,争取给他离开的时间。”
后面的事我们也基本猜到了:邹易到底不放心曝尸荒野,见我们走远,重又折回,将死尸带走,正准备清理现场,却不想被文乙撞见。迫于无奈,他只好悄然遁走。
文君冷眼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假文君道:“你初时本想扮作善安师父的模样,迷惑前来寻找的一水兄弟等人,但无意中发现,善安师父竟然还活着。你或许料不到是我变的,但猜到其中必有蹊跷。所以你将计就计,变作我的模样,想故技重施,让善安师父再死一回。你对洞中的机关了如指掌,当然也知道如何通知外头跟着我们的那些人,抄近道跟上来。”
“文家少爷果然有两把刷子。”假文君拍了拍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帅说让我别轻敌,果然是有道理的。”文君皱眉道:“你也调查过我?”
假文君睥睨道:“我不需要调查。我若想知道一个人的所有信息,只需要他身上的一些东西就可以。当然,这是对普通人而言。你和这位兄弟,还真让我有些看不透。”
我见他手指着我,也不言语,就听他接着笑道,“或许只因咱们是同一类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文君摇头道,“你口中所说的大帅到底是何人?你们要做什么?”假文君嗤笑道:“既然不相为谋,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别以为你们弄个什么五行太岁,就觉得可以改变什么。不妨告诉你们,就算谢红玉和何阿宽都不在了,我一个人,照样能助大帅得偿所愿。历史的改变是必然的,一个新的秩序即将开启。”
文君上前一步道:“改变历史只是时间问题,不是一己之力能够左右。你我纵有通天的本事,逆天行事,终究也只会滑天下之大稽。顺应自然,清静无为,才是做人根本。你们以为自己是时势的英雄,但在世人眼里,你们只不过是一群被复仇怒火蒙蔽了双眼的怪物。”
假文君纵声大笑道:“成王败寇!古往今来,历史不过是强者著书立说,拿来炫耀的资本,谈何对错?古代史官,哪个不是为了替帝王粉饰太平睁眼说瞎话的狗嘴子?兵败乌山的项王,真的不如刘邦得民心?玄武门之变的李建成,真就是草包一个?你们看到的历史,只是那些赢家想让你们看到的。历史的真相,从来不是靠一家之言就能妄以断之的。”
邹易冷笑道:“你不做诡辩家可惜了。历史纵然有瑕疵,或许真如你所说,不过是强者的光荣史,但古往今来得天下者,首得民心,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一味的强权暴政,即便风光一时,终将只是昙花一现。历史发展,不会迎合所有人的心意,总会留有遗憾。但这不能作为你们妄图改变历史,更改秩序的借口!至于你说的大帅……相信我们也都认识。”
邹易这话明显有试探之意,假文君深谙此道,脸上不动声色,只看着我们冷笑。
文君接着道:“八极是和死尸,甚至和尸骨打交道的行当。死人不会说谎。很多时候,它们会告诉你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进洞之前,我们拜访了一位故去的前辈,从他那儿得到些信息。想必你口中的大帅,应该跟那位出卖朋友,盗走洞中宝物的前辈有关系吧。”
假文君不置可否,依旧含笑看着我们。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看我们的眼神,与看邹易的眼神有些不同。他看我们的眼神中,除了戏谑,更多的是敌意;可他看邹易的眼神,却少了很多敌意,更多的是纠结和不忍。我能看出不同,但不明白这种不同代表的含义。
于人杰有些不耐烦地道:“跟他废什么话?到底是人是鬼,咱打到他变形为止!”
假文君哈哈大笑,跟着就像之前文君恢复原貌一般,身材慢慢变得佝偻起来;脸也如同干涸的湖底,变得千沟万壑;须发同时变白卷曲。整个人在我们眼前,慢慢从一个年轻优雅的小伙子,变成一个老态龙钟且又慈眉善目的老人。
邹易见到他这副模样,身子猛地一震,惊呼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