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互帮忙,拉着洞口旁的铁索,相继爬了进去。这是个比我们出来的洞口大了好几倍的山洞,能清楚地看到山洞内的情况。因为山洞并不深,除了几张木凳,别无他物。
洞底是一整块平滑的半圆形大理石,看着像是道石门,关住了山洞深处的某些东西。
间米又面色凝重,我们问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米又点点头,叹息道:“米家在云南,有大大小小十余处养尸盘口,看来咱们误打误撞,还真来对了地方。尸蛊与作为宿主的虿尸共存。米家的虿尸都封在养尸棺中,各大盘口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具,一来是米家祖先怕数量过多不好控制;二来养尸棺造价不菲,且虿尸在选材上格外讲究,很难寻觅。”
我想起先前在千尸洞中见到大头鬼婴时,邹易就跟我们普及过,喂养螟蛉子的容器,必须是死前为遗腹子的初生婴孩,看来米又所言非虚。正思量间,就听米又接着道:“养尸棺的棺木都是上好的香楠木,木质坚硬耐腐;加上镇魂钉镇棺,照理说,除非人为开棺,否则棺材中的虿尸不可能自行逃脱。不过按刚才的情形来看……这盘口中定然有虿尸出逃了。”
我们见石门紧闭,心生疑惑。邹易犹豫了下,问米又会不会是守门的子弟打开的。米又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摇头道:“不太可能。米家子弟都知道,别说是养尸棺中的虿尸,就是虿尸体内的尸蛊,都很致命。刚才的情形你们也都见到了,米家人不会蠢到去引火烧身。”
如果真如米又所说,米家人中没有武派的内应,那这紧闭的石门又作何解释?除了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自如地开关石门,除非……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再看米又他们也都个个眉头紧锁,心道不会吧,难道真被我猜中了?
四人沉默不语。米又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骤然响起的铃声吓了我一跳,差点和于人杰抱在一起。邹易和米又满脸困惑看着我俩,苦笑着摇了摇头。
米又点开短信看了一眼,蹙眉道:“是米巧妹妹发来的。确定了,丢失的两具虿尸,一具出自这里;另一具,在小街镇的县柳井。那边的情形还不清楚,看来我们得进去看看。”
我们都点点头,看着严丝合缝的石门,问米又准备怎么进去。
米又笑道:“八极各家盘口进出的机关,全是陈家设计的。开关的机要,在于代表各家的瑞兽身上。代表我们米家的是修蛇,也就是大蛇,所以进出门的关键,就在这东西身上。”
我和于人杰听她说起八极瑞兽,突然想起贞丰县那晚邹易谈及的八极动物刺青,正不怀好意地盯着米又的胸口坏笑,冷不丁一条两根手指粗的斑花蛇,从洞顶垂挂的石柱无声无息地探出脑袋,猩红的蛇信子离我们的脑袋不到半尺,吓得我俩差点再度合体。
米又眼疾手快,猛地伸手扣住那条蛇的七寸,将它拽在半空中,用力甩了几下,蛇身立马僵硬。我和于人杰瞪大眼睛瞧着米又,竖起拇指直叹这丫头当真女中豪杰。
米又赧然笑道:“我就是弄昏它,但我不杀生。你们谁行行好,帮我取些蛇血出来。”
我和于人杰争先在地上找石块,准备料理了这畜生,在米又面前挽回一些男人的尊严。邹易却悄无声息地从兜里拿出匕首和白色塑料药瓶,似乎早有准备,抢先一刀割了蛇头,取了蛇血出来,问米又接下来要怎么做。米又冲我俩抿嘴一笑,走到石门前,用手在大理石面上反复摸索着什么,跟着很肯定地道:“就是这儿,把蛇血滴上去,小心别沾手,有毒。”
邹易依言,小心翼翼地将小半瓶蛇血滴在大理石面上。不多时,我们就见那蛇血如同活了一般,迅速在大理石门上蔓延开来,组成一副蜿蜒盘绕的纹饰。远远望去,那分明就是一条吐着信子的红色大蛇。奇怪的是,除了蛇眼,蛇身上下全是蛇血构成的红色线条。
正纳闷间,我们都听得“啵”地一声,石门上大蛇的眼睛竟似活过来一般陷了进去。米又拍手道:“成了,推门吧。”我们三人齐声喊着一二三,只轻轻用力,石门便如寻常人家的木门般,从中间分开。我们都有些收不住脚,差点摔倒,逗得米又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跟我料想的差不多,石门后的空间,与我们在过水村千尸洞中看到的格局相似。同样是如同陕北窑洞般的土方尸坑,坑中同样是保存完整的人形骸骨。
不同的是,米家的盘口中,居然在洞顶挂着不少小型的日光灯。进洞的瞬间,米又很自然地就拧亮了日光灯的开关,似乎并不害怕这些沉睡的祖宗们突然暴起伤人。
我们不解,问米又难道不怕这些尸骸。米又摇头笑道:“八极各家所工不同,所养走尸也各有千秋。你们之前在陈家千尸洞中看到的尸骸,是他们着力看护的不化骨材料;贵州张家木楼,却以渐渐碳化的木尸为主;米家专研尸蛊。这些尸骸,有些是自然腐化,有些则是作为盆的虿尸被啃咬殆尽,尸骸无处掩埋,所以堆在这里。放心,它们没有危险。”
米又边说边带着我们继续往里走。山洞很大,也很深,似乎同其他各家的盘口那般,占据了深山之中的大部分面积。越往里走,空间越小,到最后只能看到一条两人肩宽的过道,如楼梯般拾阶而上,似乎通往上层的空间里。与宽敞明亮的山洞不同,过道没有点灯。
米又不再似先前那般轻松自若,深吸了口气道:“做好心理准备,上面这些家伙才是狠角色。从现在开始,别开手电,也别大声喧哗。”我和于人杰听她说得郑重,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米又和邹易几乎同时取出揣在怀里的罗盘,并肩走在了头里。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过道顶上的空间,分明也是个宽敞的山洞,只是没有点灯,也没有底下山洞中满是尸骸的土方,却并排横放着几口棺材,有隐隐的木头香气扑鼻而来。
这样的分层格局,让我自然而然地想到曾家镇守的洞庭湖下的养尸盘口。
米又说的没错,这些棺材的棺木,选的都是上好的香楠木。
偌大的山洞,只摆了几口两米见长一米见宽的楠木棺材,本该显得空旷,但无形中,我们却感到扑面而来的局促和压抑,不知道是因为惧怕这些棺材里封着的东西,还是单纯只是因为黑暗。米又问我们有没有带荧光棒,说是冷光不会惊扰到棺材中的祖宗们。
原本我们的登山包里,确实有事先准备的荧光棒,但因为过来时嫌沉,就连着包都给扔到崖下去了。米又懊悔没有及时提醒我们,说是没有光,根本没法看出这些棺材到底是哪一口出了岔子。邹易让她先别着急,晃了晃手中的罗盘道:“实在不行,咱们就赌一把。”
米又问他想怎么做。邹易道:“如果罗盘指针没变化,说明这些祖宗睡得还算安详。我们只是要看哪口棺有问题,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愿这点时间不至扰了它们的清梦。”
米又点头赞同。我们于是屏住呼吸,细耳去听罗盘指针的变化。等了有一会儿,邹易和米又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邹易轻声喊我拧亮手电。我拿出手电,冲那些棺材照去,拧亮的瞬间又立刻按灭。到底人多眼杂,于人杰和米又几乎同时就发现了异常。
棺材共有六口。于人杰招了招手,示意我们向中间一排的第一口棺材走去。
我们走近发现,棺材的棺盖已经打开,能看到棺材内还残留着许多颗粒状的秽物,想来应该是那些幽蝠的排泄物。棺身中还有被撕开的符纸,符纸下垫着稻草和枯枝,还有几只随葬的陶罐。于人杰眼尖,用枯枝在稻草中扒拉,找到一支形似古代女子发髻上的银簪。
米又摸着那支簪子,在眼皮底下看了许久,摇头道:“这不单只是簪子,还缀有步摇,是古代女子附着在簪子上的饰物。看来这口棺中的主儿,是个百年前的美女。”
邹易点点头,拉着我们的手,去碰棺盖上的镇魂钉。我们只碰了下,就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作为镇魂钉的木钉是被强力掰断的,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外人强行放出养尸棺里的虿尸,就是这里头的东西已经有了自主意识,从封印着它的棺材内挣脱出去了。
不管是哪一种情形,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因为这代表作为盆的虿尸,眼下极有可能已经生成,正在外面的世界逍遥,而我们除了知道这是具女尸,其他依旧一无所知。
正担忧间,于人杰突然揪了揪我的衣角,悄声道:“你们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我正想着该不是那些幽蝠吃饱喝足,见石门大开,想着到生养它们的地方怀念一番吧,就听我们头顶的位置传来“嘶嘶”的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冲我们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