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儿与小红计议停当,小红便回去了。第二天,便传出来平儿在凤姐榻上找出来五个纸铰的青面白发的鬼,和一个写着凤姐生辰八字的纸人。请了道士来看过,才知道是用来做法魇镇的。
消息报到王夫人与贾母那里,贾母连忙打发鸳鸯过来,亲自将宝玉的床榻被褥仔细地搜过一遍,果然在床榻里头的夹缝里寻出了一模一样的五鬼和纸人,只是那纸人上头却写着宝玉的生辰八字。
这两件东西寻了出来,宝玉与凤姐的疯病算是寻出了病因。贾母一叠声儿地命人去寻僧道来破解这魔魇之术。于是乎,一两日之间,城中有名望的和尚道士纷纷来贾府开坛做法,香灰符水等耗费了无数。宝玉与凤姐的症状终于有所消减,再无胡言乱语,却只昏昏沉沉地睡着,始终醒不过来,水米不进,眼看着衰弱下去。
柳五儿依然在怡红院里被变相软禁着,出入都有人盯梢。但是这却不妨碍她打听消息。当她听说了宝玉与凤姐的现状之后,心里暗暗叹气,晓得这红楼世界里事情的发展,还是离不开原著的脉络。宝玉与凤姐醒来,还是得那一僧一道亲自过来才行那!
果然,第四日上头,到了晚间,荣禧堂终于传出来消息,说宝二爷与琏二|奶奶醒来了,如今已经能吃得下米汤。与此同时,一僧一道到访贾府的传言已经在大观园里传了个遍。“你听说了么……”只要有人拿这个一开话茬儿,柳五儿就能如录音自动回放一样往下接下去,“……是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过来,给宝二爷的玉施了法,这才治好了宝二爷和琏二|奶奶的病……”
第二日一清早,袭人与晴雯等大丫鬟便都从荣禧堂上房那里下来,回到了园子里。听外头说是宝二爷要将养三十三日,期间不得妻母之外的阴人冲撞,因此原本跟过去照顾宝玉的袭人等人全部被遣返回来。而怡红院里的小丫头们便甭提多高兴了,宝玉不在,园子里的人岂不是要放一个多月的大假?
可惜宝玉不在,有行政主管花袭人在。半日过后,各色活计便分派了下来,缝衫的缝衫,绣裳的绣裳,袭人女士要求怡红院集体赶工,在这段时间里将自宝玉以下,所有人的夏衣都做好。柳五儿推说不会,乐得躲在自己屋里享清闲。后来才从旁人口里听说,因宝玉的床榻被人做了手脚,袭人首当其冲挨了罚,被扣了月钱不说,还被罚给怡红院里的上下人等做夏衣。至于宝玉的床榻被做了什么手脚,大约上头人不想令魔魇的事情传扬开去,便语焉不详。
只是这花袭人,不愧是行政主管,众人领导,时时刻刻都高度领会团队协作精神,受罚也不忘了拉大家伙儿一起下水,明明是自己受罚,却拖着怡红院上下一起领罚。柳五儿想想,对这位袭人女士,由衷地生出了几分“敬意”来!
而真正的始作俑者,赵姨娘那头,却始终不曾听说有人受了什么责罚。早先有人传说在宝玉与凤姐二人垂危之际,赵姨娘曾经劝说老太太早点给二人装裹寿衣,又私下里安排了人,以贾政的名义订了两副棺材,可见这赵姨奶奶是急不可耐地想要上位。可是此事渐渐平息下来,赵姨娘却毫发无损,也不晓得是不是当初彩霞手脚做得太干净,无处可查呢?还是贾政将爱妾给护住了。
其实要论起来,这贾宝玉的生父,贾府二老爷贾政与赵姨娘的关系,也甚是奇妙。贾政表面上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派头,赵姨娘却是家生奴仆出身,性子粗俗愚蠢自私恶毒外加令人厌恶。然而贾政却与这赵姨娘接连生了探春与贾环两个子女,而且据说还经常宿在赵姨娘那里,也不晓得这贾政真正好的是哪一口儿!
放假期间,柳五儿每天也就与院儿里的小丫头们互相交换交换八卦,怡红院里既无事,她往潇湘馆去的机会更多了一些,只不过见到黛玉的时候极少,多数时候她还是与潇湘馆的小丫头雪雁春纤她们一起玩耍,紫鹃偶尔会出来凑个热闹,可是一旦听见里屋黛玉的咳嗽声,便又急匆匆地折返回去。
十多日之后,袭人女士亲自出面向柳五儿道歉来了。柳五儿丝毫不怀疑,袭人口中的诚意,会因为过去了这十多天而有所打折。果然见袭人手中托着一件桃红色的羽纱对襟比甲。她极富诚意地说:“我实在是担心五儿妹妹因我一句混话,就此恼了我。这不,这几天我忙了好几个晚上,才缝了这么一件比甲出来,送给妹妹,算是赔罪吧!”
在怡红院摸爬滚打这些时日,柳五儿别的功夫不见长,只是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大有长进。“袭人姐姐这是哪儿的话,您这不也是为了宝二爷的病,心急么!”柳五儿皮笑肉不笑地说,“这衣服缝制起来功夫大了,再说,我在怡红院儿里只做点杂事儿,平日里穿这么好的料子反而浪费了。反倒是姐姐,经常要去老太太、太太面前露脸的,这件比甲这么鲜亮,该当您穿才是。”
“这……这怎么好,我今日是诚心向你来赔不是的……”袭人一面讪笑着,一面递出来的羽纱比甲已经往怀里收了回去。
眼前的花袭人,在小事上头固然精明算计,斤斤计较;然而大事上却脑残一根筋地想要吊死在宝玉这棵树上,难道这就叫做爱情?只不过柳五儿对这种爱情的看法是,只要宝玉不反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到底谁做宝玉房里的姨奶奶,关她柳五儿P事?只要袭人你不要再莫名其妙地发癫,再将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扣她柳五儿头上就好。
想到这里,柳五儿当即决定,一定要想个法子叫袭人意识到自己全无与她竞争的心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