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三分畏惧的同时,却保持着七分血液的沸腾。
寒风灌门而入,此时面对近在咫尺的凶悍之人,面色虽稚嫩,但眼神却出奇空灵的少年,任由胸前的两绺黑丝随之舞动,看着这个自己从未见过、在家中却不断听兄长和父亲提起的豺狼人物,内心也有种按捺不住的激动:
此便是叱咤朝野的董卓……
早在家中时他就听长兄司马朗多次提及董卓那狠辣残酷的手段和为人,司马懿听后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颇有些倒流之感,让他久久不能从父兄的描述之中走脱出来。他的确有所恐惧。但是与之相比,他想要找机会见一见董卓的想法也悄然而生,也许是出于好奇,他想用自己的双眼来认识到他到底是个多么令人生畏的角色。
当初因何进被杀,朝廷一片混乱,司马防忧心担任陈留王侍读的司马懿会被卷进去,便让司马朗将他接回家中,后刘协被立为汉献帝时常饱受董卓欺凌,便让宫人托信于司马懿入宫见面,司马防得知后极力制止,甚至还动用了关司马懿禁闭的手段,然而司马懿每次都能够逃出去。因为他是个小童,加上有刘协这个皇帝的“命令”,守卫并没有在意。
而那个叱咤一时的大人物董卓,今时今日居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董卓和少年四目相对稍许后,回过身对身后的老者问:“王司徒,此童何人呐?”
没等王允回答,少年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尘土,恭恭敬敬拱手行礼道:
“京兆尹司马防之子司马懿,乃陛下侍读,拜见董太师。”
此时的司马懿,年方十岁。
听到司马防的名字后董卓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便是司马朗之弟?”
司马懿再次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回答:“正是。”
董卓似乎对眼前的司马懿很满意:“你兄与我已亡故子同岁,我一见他便如同见到我的儿子一般,没想到他还有个如此聪颖的弟弟啊。”
“多谢太师谬赞,家兄也多次提及对太师的敬仰。”
两个身份和年纪悬殊巨大的人居然像普通的朋友一样在聊天,令在场的人纷纷咋舌。
相比之下王允手心早已湿透,刚在门外时听到刘协的话,董卓已是怒形于色,正当欲破门而入之时,司马懿恰逢时宜说出了接下来的话,令董卓怒容顿消,反倒有三分喜悦之色,这才让王允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董卓能立刘协,就能杀刘协。
同样惧怕董卓因刚才辱骂之词而降罪于自己的刘协,更是坐立难安,站在那里久久不敢出声。王允为了挽救刘协的性命,趁董卓心情尚好之际随即进言道:
“太师以仁德盖世,如神之英武亦非常人可比,如今连一十岁小童都看得出诸侯之乱不足虑也,可见百姓心中太师声望之高,真是可喜可贺啊。”
这番话无形之中起到了推波助澜之效,董卓此时在看向了瑟瑟发抖的刘协,冷哼一声:
“老臣为陛下殚精竭虑谋划朝政,可叹陛下年幼不予怜悯,反暗地加以辱骂。”
说着他一步一步朝刘协走了过去,眼神里仍有些许的杀气,王允站在身后不敢上前加以阻拦,司马懿更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竟也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眼见董卓走到刘协面前,抽出腰际利剑高高举起。
情势十分危机,王允已经沉不住气,忍不住失声喊了一声:“太师且慢!”
董卓略微停止了挥在半空那手中的宝剑,很快的他快速朝席案上刺去,利剑瞬间穿透案面直插入地,刘协吓得瘫软坐在了蒲团上,连大气也不敢喘息,满脸惊恐的看着董卓。
董卓复言道:“若是老臣不在朝中,何人敢保陛下无忧!”
低吼声响彻宫殿,一时间本就安静的德阳殿显得更加的寒冷静谧,司马懿感觉胸口有股强大的力量压制着自己的肺腑,令人有种窒息一般的难受。
刘协慌张之余紧抓着蒲团的边角:“太师……太师说的是……朕……朕再也不敢了……”
抽出宝剑后董卓将利剑收回鞘中,眼观案上的圣旨仍旧是空无一文,已然等不及西迁长安的他从袖袋中抽出一方锦缎,将其摊开后一掌按在案面上,言语凶狠十分凶狠:
“陛下最近偶感风寒,迁都的圣旨就由老臣代劳,现旨已拟好,请陛下盖下玉玺大印。”
毕竟还是孩童的刘协显得神情恍惚,司马懿立刻上前从案上的锦盒中取出玉玺,抬起了刘协麻木的右手,以眼神示意刘协赶紧盖印。
事实上迁都的事情时董卓早就决定好的,就算他不同意这件事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司马懿深知若是刘协执意不从的话反倒会害了他的性命。
惊慌之余的刘协颤抖着握着玉玺缓缓向下,但身为大汉皇帝,即使还是个孩童,也知道此举有辱高祖创业之艰辛,因此他犹豫不决,迟迟不肯下手。
董卓见他迟迟不肯盖印,手握剑柄慢慢抽出了泛着寒光的利剑,司马懿知道董卓杀机又起,立刻伸出双手按在了刘协的手悲伤用力朝下压去,鲜红的八个大字印在了锦缎上: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拾起圣旨的董卓满意的笑笑:“陛下还需多向司马懿请教,免生祸乱。”
最后的四个字是很明显在警告刘协。董卓走后,王允也无奈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