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奥运从亚细亚大楼里走出去,忽然觉得一切都恍如一梦,而他又不自觉地哼起那首歌来:“我原要昂扬独步天下,奈何却忍辱藏于污泥;我志在叱吒风云,无奈得要苦候时机。龙飞九天,岂惧亢龙有悔?鹰飞九宵,未恐高不胜寒!转身登峰造极,试问谁不失惊?我若要鸿鹄志在天下,只怕一失足成千古笑;我意在吞吐天地,不料却成天诛地灭……”
才下大楼,却上心头,只觉过去成败,种种荣辱,恍如一梦。
这时,他已信步走到楼外,面对一个人:毛丰源。
一个平凡的人,一个平凡的名字。
唐奥运无论再怎么端详:都认为眼前这人很寻常、很平凡,决比不上自己飞扬、潇洒、才气纵横、泱泱大度!
甚至连毛丰源也一样:他也认为他自己很平凡、很平常。
至少,他跟任何人一样,都有一颗平常而善良的心。一个平凡的人,有着一颗平常的心。
唐奥运才情激越、煞气严霜,他所面对的:却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颗心。
等都等那么久了,急也不急在于一时。
是以先礼而后兵。
毛丰源率先抱拳招呼道:“唐二哥,别来可好?”
“托您的福!”唐奥运也客客气气地说,“三弟也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毛丰源笑说,“至少没有人再我的酒里下蒙汗药。”
唐奥运脸色一变:“老三,夙夜来此,既无病痛,也没急惊风,却是为了何事?”
毛丰源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跟二哥讨一人一事的。”
“什么人?”唐奥运故作不懂,“啥事?”
“人是柴姑娘,还有陈妖精、吴亮、王庚,听说他们晚间已进入了亚细亚大楼,”毛丰源斯文淡定地说,“事是要讨回个公道。”
“公道?”唐奥运仍诈作不懂。
“柴大哥的公道。”
“这事你不是在日间已提过了吗?”
“我这人就是这样子,一件事没弄个清楚,无法为自己至亲至崇敬的人讨回个公道,总是不甘不休的,”毛丰源这一次一面说一面笑,一向纯挚的笑容竟然笑得比冷傲的唐奥运脸上那个更奸!“我今天侥天之幸,救得了家父胞妹,这才省悟:当日我刺杀靳云鹏,若不是你把‘兄弟盟’里的资料迅速提供给龙太爷那一伙人,哪有这么快就抓了我爹爹和妹妹的道理!你对一个逃亡的、已没有威胁到你的兄弟尚且如此,看来大哥的命运已然可以想见!”
唐奥运冷笑:“你恼的只不过是自己的事,却公报私仇。”
毛丰源道:“我一早已说过,我要为大哥讨回个公道。”
唐奥运道:“但你一日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杀害了柴少云,你的讨公道不过是假借名义来夺‘兄弟盟’的实权而已。”
毛丰源:“就算我今晚无法替柴大哥讨回公道,我至少向你讨回柴依琳、吴亮、陈妖精和王庚。”
唐奥运眯着眼道:“‘兄弟盟’是什么地方?岂任人来去自如。”
毛丰源道:“别忘了,我也是‘兄弟盟’中的三当家,他们是我的兄弟,我要见见他们。”
唐奥运冷冷地道:“你也别忘了,当年在你狙杀靳云鹏之前,已对外公布,跟‘兄弟盟’已脱离了一切关系。你现在不过是上海滩里九流子帮派‘风雨楼’里的小流氓!”
毛丰源笑了:“二哥,你又何必为难我呢,放人吧!”
唐奥运板着脸孔道:“这时候跟我攀什么交情!理屈就想动之以情,想也休想!”
毛丰源淡淡地道:“什么叫理屈?柴大哥既然不在了,你就当我不是‘兄弟盟’的人。我现在就代表‘风雨楼’的主事人向你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