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丰源摇了摇头。
唐奥运问:“你要上哪儿去?”
毛丰源道:“回城啊。”
唐奥运又问:“去做什么?”
毛丰源道:“碰运气。”
唐奥运笑了,“碰运气?”
毛丰源道:“是的。我刚来上海滩不久。”
唐奥运笑着问:“你来上海滩想做什么?想发财?要出人头地?”
毛丰源道:“我不知道,我觉得自己有一身本领,而且心怀大志,总不能就这样白白虚度一生。”他想想又补充道:“不过,万一真要虚度,那也无所谓啦。”
唐奥运道:“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人也像你一样,有本领、有志气,但仍郁郁不欢地过了一辈子?”
毛丰源好半晌都没有说话,然后才道:“我总要试试。”
唐奥运笑道:“那很好。”
毛丰源反问:“你呢?”
唐奥运道:“我?我什么?”
毛丰源认真地问:“你也有一身好本事,要到哪里去?去做什么?”
“我跟你同路、同道。”唐奥运倦乏中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傲,“其实,我比你早来上海滩一年。这一年多来我换了许多工作,却始终不得重用。所以这才出来散散心的,现在回去,再试一试可有容人之处。”
他顿了顿,才道:“人要想表现自己,一定要站在有光亮的地方。在黑暗里的鲜花,不如一支火镰。”
毛丰源喜道:“那我们可以一道走,路上不愁寂寞了。”
唐奥运笑道:“你当然不寂寞,有我在你怎么会寂寞。”
毛丰源倒当真了起来,“哦?真的?”
唐奥运笑道:“当然,你看我们今天刚刚认识,就遇到这么刺激,这么惊险的事情!”
毛丰源才明白自己太认真了,说道:“呵呵,也是!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缘分?”
唐奥运笑道:“缘分?咱俩可是两个爷们,缘分那东西是泡小妹妹时用的!”
毛丰源端详着他,忍不住道:“你笑起来的时候,倒不那么傲慢不可亲近。”
唐奥运也没想到毛丰源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口里却说:“谁要是整天都在脸上笑着,想傲也傲不起来。”
忽见一阵香风袭来,柴依琳似一朵玫瑰般的脸靥,冲着他们面前就是一笑。“两个男人谈什么,谈得这般卿卿我我、咕咕哝哝的?”她见两个男人没有过来向她赔不是,但她又不想独自一人在月下的郊野走夜路,于是决定以伟大的胸襟原谅他们,倒了回来,又问:“你们猜,本姑娘要到什么地方去?猜到请你们吃糖。”
她对毛丰源道:“你先说。”
毛丰源只好道:“回家?”
柴依琳只好问唐奥运:“到你了。”
唐奥运认真地想了想,道:“黄浦江岸的青楼。”
“滚!”柴依琳再一次暴怒了……
三人结伴而行,到了次日凌晨,终于回到法租界,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相互调侃,倒是亲近了许多。毛丰源和柴依琳觉得唐奥运其实并非傲岸难近,但做起事来手腕非常,但平时却显得有些油腔滑调,就像市井无赖的小混混。唐奥运和毛丰源都觉得柴依琳天真烂漫,任性妄为,但心地善良,好奇心强,性子倔得可以。柴依琳和唐奥运认为毛丰源平实诚挚,胸无成见,无可无不可,但有时认真得可畏,固执得难缠。三人无形中似乎了解了对方许多。
但也有一种感觉:三个人都觉得只了解对方一部分,还有一些难以摸索的层面,好像月的背面,是难以观察的。
究竟那是什么?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