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当时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rdo;
&ldo;我猜我可以让他跑出去,这样他就可以打电话报警。但这似乎不是一个好主意。&rdo;他顿了一下,接着说,&ldo;对我和他来说都是如此。&rdo;
&ldo;你就不能打伤他,让他不能走动吗?&rdo;
&ldo;我都很惊讶自己竟然还能击中他。我扣扳机的时候几乎什么都看不见。&rdo;孟津撬开瓶盖,&ldo;你从没有……&rdo;
&ldo;开枪打人?&rdo;杜兰德摇摇头,&ldo;我从不带枪。&rdo;
&ldo;世道变了,莫里斯。&rdo;孟津看了一眼公文箱,&ldo;你带了什么给我?&rdo;
杜兰德弹开箱锁,从里面取出几沓百元欧元钞票。
&ldo;该你了,罗内。&rdo;
孟津打开头顶上方的一个橱柜,从里面拿出一个直径约十厘米、长约一米的长条硬纸管。他掰开顶端的铝盖,摇晃纸管,七厘米长的油画从管口漏了出来。
&ldo;小心点儿,罗内,别弄坏了。&rdo;
&ldo;现在担心这个恐怕已经迟了。&rdo;
孟津把油画在桌子上摊开。杜兰德面露惧色,两眼发直。女人右眼上方有一个类似铅笔头钻出的小孔。身上披的丝巾沾上了黑色的东西,胸部也一样。
&ldo;别跟我说那是血。&rdo;
&ldo;可以,&rdo;孟津说,&ldo;但那样的话,我就撒谎了。&rdo;
&ldo;是谁的血?&rdo;
&ldo;你觉得呢?&rdo;孟津灌下一大口啤酒后说道。
&ldo;可惜你没有好好瞄准,&rdo;杜兰德说,&ldo;要不然子弹很可能穿过她的眉心。&rdo;
他仔细地研究弹孔,然后舔了舔手指,摩擦油画表面,一小块血迹被洗掉了。
&ldo;看样子很容易擦掉。&rdo;孟津说。
&ldo;是这样。&rdo;
&ldo;弹孔怎么办?&rdo;
&ldo;我在巴黎认识一个人,他或许能修好它。&rdo;
&ldo;什么人?&rdo;
&ldo;造假画的人。&rdo;
&ldo;你需要修复师,莫里斯。很好的修复师。&rdo;
&ldo;每一名优秀的修复师心中都隐藏着一名造假师。&rdo;
孟津似乎不太信服:&ldo;我能提个建议吗,莫里斯?&rdo;
&ldo;你刚刚用枪击中了一幅价值四千五百万美元的伦勃朗。哦,不过没关系,罗内,有话就说吧。&rdo;
&ldo;这幅画是个麻烦。烧了它,忘了这回事。我们又不愁偷不到。&rdo;
&ldo;我也想。&rdo;
&ldo;但是‐‐&rdo;
&ldo;我的客户在等我,他们等我去交货。再说,罗内,我干这一行不是为了毁坏油画,尤其不能毁了一幅这么漂亮的画。&rdo;
14
荷兰,阿姆斯特丹
竞争残酷的艺术品交易界有一条神圣不可侵犯的原则。画作来源,即记载画作所有权流转的书面记录,就是一切。理论上说,画商不出售没有正当来源的作品,收藏家也不会去买,优秀的修复师也不会动手修复一幅来路不明的画作。然而,加百列在做了多年的来源调查之后认识到,世界上最炙手可热的艺术品完全可能经历过十分隐秘的日子,这一点不足为奇。他知道画作和人一样,有时候会隐瞒自己的过去。他也知道,通常情况下,那些谎言比它们出身文件中记载的所谓事实更能说明问题。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找到了德弗里斯美术馆,一家自1882年起便向市场上不断供应19世纪前荷兰与佛兰德斯大师级画作的美术馆。
美术馆坐落在阿姆斯特丹绅士运河沿岸,是一栋庄重但略显沉闷的建筑。它一直以成熟稳重和优雅风度的完美化身展示于公众面前,但如果稍微翻看一下它那些见不得人的陈年旧事,你就会得出一个完全不同的结论。遗憾的是,它最邪恶的往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荷兰投降后不到几周,一批德国人涌入阿姆斯特丹寻找荷兰画作。价格连日飙升,老百姓立即开始翻箱倒柜,寻找任何一幅可能是19世纪前伟大画家的作品。德弗里斯美术馆向德国人伸出双手表示热烈欢迎。它最大的客户不是旁人,正是赫尔曼&iddot;戈林[1]。1940年至1942年间,戈林从美术馆买走了十多幅画。美术馆工作人员发现戈林在生意谈判时相当精明,甚至私下里暗暗欣赏他那狡黠的魅力。至于戈林本人,他会对他在柏林的同僚说,每每去阿姆斯特丹疯狂购物,都要去一趟绅士运河旁那家精致的美术馆才算得上完美。
这家美术馆在伦勃朗那幅《年轻女人的画像》的生平历史中也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那幅油画在已公布的20世纪的三次流转中,有两次是德弗里斯美术馆操办的。第一次交易出现在1919年,第二次在1936年。两次都是秘密交易,也就是说只有美术馆才知道买家和卖家的身份。按照艺术品交易规则,这些交易信息将永久保密。但在某些情况下‐‐经过足够长的时间或者为了足够多的钱‐‐画商会接受规劝,交出他们的记录。
加百列把这件精细活儿交给了朱利安&iddot;伊舍伍德。尽管德弗里斯美术馆有着令人质疑的过去,但伊舍伍德一直与它保持着友善的职业关系。经过几小时激烈的电话协商后,伊舍伍德成功地说服德弗里斯美术馆创始人的曾孙吉尔特&iddot;德弗里斯交出交易记录。伊舍伍德至今没有向加百列透露他用来换取记录的价钱,只告诉他金额不菲。&ldo;有一点你要记住,&rdo;他说,&ldo;画商是最下等的上帝造物,在这种经济环境下,他们会暴露出最恶劣的本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