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绛冷冷地开口,“不要道德绑架,你的员工还能找下家。”兔子的亡魂转眼到了眼前,谢之朝着它们略一弹指,淡青色光华随之荡开,挡在陈金平身侧。就好像西游记里孙悟空画出的圈一样,那些兔子们如同被拦在墙外,急急不得近前,在距离陈金平咫尺之处龇牙咧嘴。陈金平额头上全是汗,歇斯底里地吼:“好,我什么都愿意做!亡魂不是可以超度吗?多少钱我都给,帮我超度它们!”闻言,谢之看向罗小绛,罗小绛却说:“这只是你的自救,万一以后再犯呢?”陈金平迅速想了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喊:“我、我以后每年都会给动物保护组织捐1000万!求你们了!”资本家挣钱不易,每年出一笔巨款才能长记性。罗小绛缓缓走近,“说话算话?”“算!一定算!”谢之读出了罗小绛的意思,侧身,让漫山遍野的亡魂彻底映入陈金平充斥恐惧的视野,“此言既出,如果做不到,你的报应将比现在惨烈百倍。”半个小时后,一群人围坐在陈家宅子的客厅里。陈金平盖过章、签完字、按了手印,把承诺书和合同双手奉上,“罗小姐看看。”态度和语气都比先前软和了许多倍,无论陈依娜再怎么反对,他都铁了心的这么做。陈依娜气哼哼地说:“爸,明天你就把我该得的股份和资产都给我,我不跟你混了!免得破产以后,被他们家看不起。”陈金平皱眉:“你瞎说什么?”“我没瞎说!”陈依娜愤愤,“你非要我和他结婚,谁不知道两家都是眼馋对方的家底。我们要是没钱,能不能结婚另说,就算结了婚,我能好过吗?”罗小绛仔细翻看纸张,在刺耳的吵闹声中微微皱眉。陈金平一拍桌子,喝道:“闭嘴,回你房间去!”“我不!”陈依娜拎包站起来,“这鬼地方我一晚都不想住,我回市区!”她转身就朝大门走,谢之忽然起身追上她,“陈姑娘。”陈依娜竖着柳眉回头,“叫我干什么?你很得意啊?”谢之也不恼,“我看姑娘面有红光,想送姑娘一卦。”“真搞笑,你还敢来骗我的钱?”“这卦不要钱。”谢之微微一笑,手上掐算几下,“三日之内,姑娘身上会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发生。”“哦?什么样的好事?”“关乎一生的大事。”陈依娜挑眉,大笑出声,“本姑娘刚好气不顺,就跟你玩玩。要是三天之内什么都没有,就算你包着脸,我也能把你揪出来剁手!”她扬长而去,谢之坐回沙发上,陈金平小声问:“先生,我这丫头能有什么好事?”谢之保持神秘,“天机不可泄露。”“好吧,那先生喝茶。”陈金平刚才险些被兔子撕碎,谢之挥一挥手,却让兔子们安静下来,就好像看不见他了。经过今夜,他心服口服,亲手为谢之端茶。谢之正要去接,忽然发现陈金平的眼睛不太对,伸手去撑他的眼睑。陈金平吓了一跳,本能想躲。“别动。”谢之把墨镜扒下一瞬,看清他眼白血丝满布,这才撒开手,“眼睛有异样吗?”陈金平后知后觉地揉眼,“您这一提醒,是有点火辣辣的,像是看太阳看久了。”谢之低下头,恰好对上罗小绛略带紧张的眼神。只一秒,罗小绛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翻纸张。陈金平很担心,“先生,要紧吗?”谢之笑了笑:“无妨,是太累了,休息两天即可。”“那就好。”陈金平放下心来,“对了,先生怎么称呼,以后交个朋友。”“我独来独往惯了。至于称呼……”谢之并不善于交朋友,但礼貌还是要有的。他思忖着,抬眼瞧见窗外清风中摇晃的几根竹子,“叫我竹二吧,竹子的竹,排行来夸赞。但谢之高兴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大松山中,有灵脉!夜已经深了,松云寺的僧侣们早就关门闭户,休息去了。罗小绛把车子停在寺门口的停车场里,带着谢之进了寺庙。听罗小绛路上介绍,这松云寺是千年古刹,香火旺盛,天下闻名。此时一见,果然不虚。大小建筑古朴气派,丝毫没有破败之象,一看就是常年维护修缮的。普通小庙就算想讲究,都没有这个人力和财力。罗小绛把谢之领到客房,“师父吩咐了,要你住上等房。”谢之打量几眼这个精装修的房间,“谢谢姑娘。”“该道谢的是我们,今天你帮了大忙。”罗小绛双手合十,“好好休息,明天带你见师父。”谢之也回以太极阴阳印。罗小绛走后,谢之打算盘膝吸纳灵气。这个世界到底不适合修行,就算是有灵脉的宝地,灵气也十分有限。必须趁着日月高升的时候,才能最大限度地吸纳。但他没有立即这么做,而是走出房间,来到庭院里的一棵参天松树下,取出兜里装了半天的矿泉水瓶碎片。挖开花坛的泥土,埋了进去。咒童已经万劫不复,没有来生。谢之却还是非常郑重,从花坛里折下一枝冬青插在顶上,念了几句超度亡灵的救苦经。一切做完,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声音很低,“雪无知觉,落地无痕。人活一世,却知苦痛……千万别像我一样,死了没个凭证。”同一时间的城市另一端。何铮第无数次去看门锁,用力转一下,没有转动。的确锁好了,不会有人进来。于是,何铮又是第无数次从床上换到沙发上,再次辗转反侧。却还是睡不着,头越发疼了。他甚至连闭眼的勇气都没有。闭上眼睛,随之而来的黑暗本属正常。可记忆深处压不住的惨叫声,血腥味,和满目残骸,让这片黑暗变得阴森鲜活。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海正在靠近,仿佛下一秒整个身体就会下坠,然后无限下沉,最后被这片黑暗同化融合。等何铮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正在无意识地撕扯着沙发巾,布料出现裂缝,痛感从手上迟钝地传来。何铮一下子从沙发上起来,像是逃避一般,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直到犄角旮旯都被光芒填满,他紧绷的心才稍微松懈点。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蓬乱,眼睛发红,俨然一个饱受折磨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