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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谢之说完这句，才意识到，此次一别意味着什么——他没有告诉何铮，其实走出岁寒居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出了抉择。他极其缓慢地转身，一时间，心中像有沉重和轻松两种感受相互萦绕，此消彼长。“二师兄，且慢！”楚知是忽然叫住他。谢之止步，“何事？”楚知是走到他身侧，道：“都忘了让你评理了，你说男女弟子到底该不该混在一起，让我们各自凭本事收？”夏知绮似是轻轻“嗤”了一声，面上却如冰霜。谢之缓了缓心绪，认真地说：“依我之见，还是别混在一起的好。毕竟我等男子，不如师妹细心，无法对女弟子感同身受。为师者，不仅要教授功课，更要照顾弟子心绪。”夏知绮眉头舒展：“二师兄英明。”楚知是则是摆摆手：“还颇有道理，我……我作罢了。”谢之回头，看看一贯长袍肃立的颜知非，再看看手持拂尘的夏知绮。对面回望他的目光平和纯粹，一如百十年岁月中，他们每一次习以为常的见面。谢之又看向楚知是，后者稳稳站在山石旁，身形颀长，气劲浑厚，仿佛撑着玉京道宗的梁柱。这是一本小说塑造的世界，原定的凄凉结局，已彻底改写。他重生在那个世界，他们存活于这个世界。树影摇晃，一时只有风声。何铮焦虑起来，不由拉住谢之的手。他尊重谢之的一切选择，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原主”的位置，留下已是不可能。而草蟒英雄说过，就算把谢之强行带回去，只要他存在半点留恋，就会心痛至死，彻底消失。何铮一颗心几乎跳出嗓子眼，压低声音，近乎哀求地对谢之说：“谢真人，我们……”谢之轻拍他的手，“我们该回去了。”如此干脆，何铮差点哭出来，“真的，回去吗？跟我？”他紧紧锁定谢之的目光，生怕看出哪怕一丝的迟疑。然而并没有，谢之缓慢，却坚定地点了下头：“嗯，跟你。”何铮立马咬起牙关，他怕稍有松懈，就要当着这些小说人物的面哭鼻子。那还得了，总是哭哭哭的，不和《可怜为师死得早》里的穆涸一个德性了？偏偏楚知是狠拽了他一下，“你此时又装什么，方才的气势呢？欺负二师兄，我整个道宗都不会放过你。”谢之连忙护住何铮，正色对楚知是道：“他没有，他哪怕是死……都不会欺负我。”何铮听到这一本正经的自信发言，实在绷不住，两道湿热涌出眼眶。楚知是见状，立马烦的推他一把，扭头就走，“哭哭哭，师兄说什么你都哭，真是没治了！”夏知绮一字一句道：“师兄称心，无须旁人置喙。”谢之笑了笑，朝他们挥挥手，“师弟师妹今后好生相处，掌门师兄也多保重，我……走了。”何铮抹了一把眼睛，道“放心吧，我会一辈子照顾他！”说罢，他收紧了手，和谢之的手心贴得更紧，头也不回地走下一步崖。身后依然是喋喋不休的争吵声。“今日二师兄怪怪的，说那么多虚话，跟要远行过来告别似的。”“二师兄自有道理，许是也看不惯某些人霸道吧。”“谁霸道？”“说了，某些人。”“喂，你……”“都收声，知微前脚走，后脚你们又针锋相对，各自回去，安置新进弟子才是正经！”谢之一字一句听得真切，却也没有回头。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但是，所有的旅程都有终点，所有的终点都连接着走过的路，过往存心，不虚此行。更何况，下一站终点，还有人比肩相随。这一回，何铮召唤草蟒英雄并不顺利。他在刺竹林里喊了半天，才磨磨唧唧传回一个声音，还带着明显地意犹未尽：“来了来了，刚才在岁寒居看热闹呢，你们不知道，穆涸从九州王府带回个白玉床，防水的那种。一群人吆五喝六地开路，从山底下抬上来。这下所有人，包括新进弟子都知道九州王世子，给谢真人送床了哈哈哈哈！看把谢偶像给气的！”谢之：“……”何铮：“……6。”草蟒英雄清了清嗓子，后知后觉道：“哦，你们俩这手攥的，看来谢真人是决定留在现实世界了。”谢之如实回答：“是的，我决定了。”何铮嘴角已经弯了起来，转头就在谢之额头上，浅浅留下一个吻。他这辈子为了谢之，不止一次将自己置于九死一生的境地，包括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小说世界。但是一切的一切，在听到谢之这句话后，都变得那么值得。草蟒英雄又清清嗓子，“岁寒居那二位，当着我的面都不好意思腻歪。谢真人居然如此从容，可见何顶流的魅力了，佩服佩服。”何铮听不得酸话，也不给草蟒英雄好脸色看，“少废话，你躲着干什么，出来见人。”“不了不了。”草蟒英雄叹了口气，“今天是一次失败的尝试，没有高颜值就不装b了，以后我再也不露脸了。神秘，也是一种逼格。”“行吧，接下啦，我们该怎么办？”何铮说着，将谢之的手攥更紧了些。草蟒英雄说得很轻松：“既然谢真人的意愿已定，你们当然可以回去了。”谢之轻声说：“多谢。”何铮反应过来，也赶紧说：“谢了啊兄弟。”草蟒英雄呵呵一笑：“不用客气，你们那么有钱，回去别忘了给我的《可怜为师死得早》搞点打赏。”何铮还想问“次元壁”的事情，毕竟这是此行第一目的。可是草蟒英雄的声音已经在竹林中回荡开来。“三、二、一，走你！”何铮一句“卧1槽”还没来得及出口，立马眼前一黑。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光亮。尽管光照不强，他还是闭了下眼才能适应，然后他就看见令他欣喜欲狂的一幕。谢之从沙发上缓缓坐起，揉着眼睛，如同一场午睡之后，略带惺忪地看向他。“我们……这便回来了？”何铮几乎是扑了上去，一把抱起谢之，把他压在身下狂亲。他一边亲吻，一边止不住地发出笑声，像个疯子。“谢真人，草蟒英雄真没骗人！你看，我们这不是都好好的？！”谢之也笑了，回吻他片刻，却突然停下来，整个人静止在何铮怀中。何铮愣了愣，也停下动作，“怎么了谢真人。”谢之表情紧绷，缓缓地将手放在胸口，按压心脏所在的位置。何铮的心立马提起来，赶忙也把手贴上去，坚实有力又紧凑的心跳传到他手心。何铮紧张得不行，问谢之：“你的心跳的很快，又绞痛了吗？”在何铮心里开骂草蟒英雄之前，谢之摇了摇头，说：“不痛，只是感觉很奇特。”他垂着眼睑，努力地感受自己的心跳，像是在触碰一种新奇的事物。何铮大气也不敢出，过了很久，谢之才缓缓抬头，看向他。“原来正常的时候，我的心，激动起来是这样。”谢之的眼睛里难得充满神采，比灯光还要亮。何铮鼻子一酸，抱住谢之说：“感谢草蟒英雄。也感谢你，熬过来了。”谢之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拍拍何铮的后背，说：“草蟒英雄刚才特意嘱咐了，我们去给他的小说打赏吧。”何铮顿时表示首肯：“好！”他站起来就要去找手机，却忽然愣住，怔怔地看向谢之：“谢真人，你……你刚说的谁？”谢之还没反应过来，平静的重复了一遍：“草蟒英雄。”何铮声音颤抖：“谢真人，你念的，可是四声啊！”谢之微微吸了口气，又小声地、喃喃念了一句：“草……草莽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