郄酅敛了敛灰黑色的大氅,干咳了几声,沿着一排的刺客慢慢的向前,那儿佝偻着一个老妪,清冷的月光刚好打照在老妪斑白的发丝上。
老妪的身边是两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女人,各自背着一把琴,安静的站着。
“大人!”老妪抬起了头,看着已经走到她身前的男人,她神色恭敬却没有掀开自己的帽子,一双枯干的手臂抓着一厚厚的卷轴向前探去,“徐州商盟永远以天机阁为首是瞻,这是我们这次的具体部署。”
郄酅脸部的神色变得玩味起来,他低头看着眼前这位老妪,一点点的笑出声来,“呵呵,我们在江油的人回信中可是说你们徐州商盟没有多愿配合,怎么?想明白了?”他嘴角一挑,目光转瞬间冰寒下去,“如果我们天机阁的任务是为了杀你们的那位世子呢?你们徐州商盟还要以我们天机阁马首是瞻吗?”
老妪浑浊的眼睛中迸射出微弱的光,松开抓着卷轴的手,看着郄酅将卷轴拉开,她平静的回答着,“大人说笑了,杀一个人不过是举刀头落之事,无需如此的麻烦。”
“哦?”郄酅拉高嗓音,“有些人的命不该是以如此粗陋的方式对待,作为天机阁战门的第二期学生,我们阁内的老人也希望他能够死的体面些。”
话到最后,完全被笑声淹没,就像一句玩笑话一样。
老妪的眼睛渐渐的眯起,她思索着郄酅话里的意思,又看了看郄酅的双眼,额头上的皱纹渐渐拧成一条条罅隙。
“思索不该是奴隶该作之事,你把我的话带回去吧,让你的主子去思索。”郄酅冷笑了句,拉开的卷轴收起,“刚才的话,你也可以对你的主子说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他说着,背起了双手,“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老妪皱起的罅隙舒展开,她再次佝偻了下背脊,整个人仿佛失去了上半身似的,“老奴会把大人所有的话都带回去。”说完,她在原地等待了下,见郄酅无话再说,她慢慢的转身,抬起手里的竹笼子,沿着来时的路缓缓地回去。
郄酅看着老妪的背影轻轻的笑了笑,偏转过头,看向一个背着钩镰枪的刺客,“锈齿,刚才我和他的对话你听到了?”
牧伯夷抬起头,前额的卷发一偏,他盯着郄酅的侧脸,脸色平静,“刺客只管杀人,不会去思索这些事情。”
“哦?”郄酅语调转了转,“是吗?如果,我叫你去杀了他呢?那个你结拜的二哥?你会去吗?”
牧伯夷眼瞳中的光冰寒下去,他眯起了眼睛,一双剑眉如出鞘的利刃,带着隐隐的煞气,嗓子沙哑的开口,“杀手门的主人只听命于天稅大人的命令,他才是天机阁真正的主人。郄酅,你别忘了你我的身份,你的命令我不会接受。”
“这次任务,天稅大人让我全权负责,难道你要违抗吗?”面对着牧伯夷冰寒下去的语气,郄酅冷笑了起来,“武明那老鬼,居然会把杀手门交到一个动了情的杀手手里,他辜负了天稅大人的信任。”
“我只是全力配合你,可不是要听命于你。”牧伯夷收回自己的目光,“你如果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上报给上面的人。”他说着带着一排的刺客冷漠的往前走去,没有再去理会郄酅。
“呵,真是年轻人。”郄酅看了眼牧伯夷,甩了甩头,轻轻的对着对面的两个戴着面具的女人开口问起,“你们狐妪调查的怎么样了?”
“从大人抽查的二十四年前的越国卷宗,你的怀疑,我们调查到了眉头。越国的时间线正往前推而调查,二十几年前,部分收集的资料指向越国无端死亡的四王子。”
“还有呢?”郄酅缓缓地开口,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岸口停靠的船舶。
“还有温家的那位奇女子--温小连,她与越国那位的四王子似乎关系不浅,我们正在调查。”为首的女人安静的回答着,“鬼谷子大人对郄酅大人为何要调查二十四年卷宗的缘由很感兴趣。”
“呵呵,只是偶然觉得那位四王子的死亡和那起乱事同时发生过于巧合罢了,我们要颠覆越国,对越国越掌握总是百利无一害的。”郄酅搓了搓了手,“这些都是你们狐妪调查的吗?”
“不,瑶光有加入。”女人再次回答,“顺着线索查找,牵连之事过多,我们无法在短时间调查出来。对了,那位温小连是徐州商盟的人,我们。。。”
“慢点,我会叫人将徐州商盟关于她的资料给你们。王城中在她身边的眼睛要将完全张开监视她的一切,这个你们可以放心。”郄酅未等女人说完话,他就是继续的说了下去,“这份卷轴上的内容,我会拓印三份,你们慢点带回去。”
“是。”女人点了点头,鞠下腰。
郄酅得到了女人的回答,他神色柔和了下去,忽然开口问了句,“对了,鬼老头对越王今日在朝政上的话有何看法?”
女人扬了扬手里头的卷轴,“鬼大人没说什么,不过,我们会按照徐州商盟的谋划配合下去,暂时顺着局势的发展一点点走。”说到此处,她拧起了眉毛,话锋一转,“在江油那边的战事,我们的人必须得到实权,否则将来之事无法展开,鬼大人对江油那边的人有所担忧。”
“呵呵,不用担忧,那群人是真正的将领,不仅勇猛而且狡猾,他们会得到实权,不会碍事,我们加入那边的战事,一方面不就是为了得到部分实权吗?”他莞尔一笑,嘴角掀起自信的弧角,“你回去吧,王宫中的事情,我们天机阁的人在明日又会带回有用的情报。”
两个女人看着对面的郄酅,在沉默了会儿后,她们点了点头,行礼作别。
郄酅收回自己的目光,遥遥看着王宫的方向,那儿灯火璀璨,他喃喃自语,“天下,天机阁的天下,这是乱世也是一场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