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有的,我家还有热汤热饭,几位大爷跟我回家,我阿姊手艺可好!”孩子顿时高兴了起来。
吃食不值钱,钱才值钱。
有了这一把铜子,就能给阿姊扯花布做衣裳,买瓦修屋顶……
孩子太久没见过钱了,总觉得这一把铜子就能把盼望了许久的心愿都给实现了。
这回谢茂出门就两个马车,七八匹马随着。五十里外,还跟着伪装成大商队、镖行的五百羽林内卫,地方守备衙门更是随时布防策应。有衣飞石在旁随扈,基本上也不会出太大的事。
一行人就跟着那个自称余狗宝的孩子回了家,他家就在距离官道不远处的半山村外围,两间小茅屋,外边砌着猪圈,养了不少鸡鸭。
余狗宝笑嘻嘻地说:“如今吃食多,养得起畜生。天天都有鸡蛋、鸭蛋吃,咱们家还常杀猪呢。”
大黄狗在田间欢快地跑动着,撵着鸡鸭冲刺,又得意洋洋地跑回主人脚边,似是邀功。
尽管知道许多农家还没有多余的衣裳穿,可是,看着这一片丰硕的田地,谢茂就忍不住微笑。一步一步来吧。先吃饱了,朕再让你们都穿上衣裳,用上瓷器,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你家从前就是农人?”
“阿爷给苟大户种地哩,是长工,苟大户人好,常给阿爷带馒头回家。”
“如今靠什么营生?道边的果树都是你家种的?一年能收几季?卖钱几何?”
“老爷您见笑了,庄户人家还能有什么营生?地里刨食找口饭吃。如今活儿轻省,种子扔地里就能活,不看天时,也不灌水施肥,也就采割时勤烦些个。”
余狗宝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自家小院的篱笆,还没放出去的鸭子成群结队呼啸而过,留下一地狼藉。看着谢茂干净得好似没走过路的靴子,他连忙大喊:“阿姊,阿姊快来扫地!”
门里没人应声,余狗宝尴尬地笑了笑,继续喊:“阿姊,有贵客!”
“哎!来啦!”
马上就有个少女探出头来,长得不算精致,脸上圆鼓鼓的,梳着大辫子。
谢茂本就是极其俊美的模样,骑在马上越发显得风流高岸,旁边跟着的衣飞石也不遑多让,二人一前一后骑马进门,顿时就把村里的小姑娘闪得脸都红了,喃喃道:“可不是贵客么……”
衣长宁与谢圆一起进门,这二人一个英气勃发,一个俊秀非凡,又把小姑娘震了一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谢茂用人尤其喜欢挑拣好看的放在身边,这回为了微服出游,还专门把长得极其好看的朱雨、银雷等人都留在了宫里,另在太极殿选了一些相对不那么好看的带出来。饶是如此,这长手长脚、仪态工整的模样,也比村里老王气派多了。
怀春少女红着脸拿着扫帚出来扫地,害羞归害羞,动作却很麻利。见谢茂等人靴子都干净,她又吩咐弟弟:“快去把枯草搬来,铺出一条路来。”
跟着的侍卫赶忙去帮忙——也是进门去探一探,看看是否有刺客秽物等不妥之处。
“客人是往潮县去吧?那里有船去潞港,是新修的大码头,不少商队都往那边去。”少女为了表示自己也很有见识,开始聊自己唯一知道的外事。
谢茂前几辈子也爱走街窜巷深入民生,完全不至于尬聊,顺口就跟人家姑娘拉家常。
衣飞石在西北打仗时也常常使计诈人,二人都不是养在深宫、不食人间烟火的贵人,只是谢茂问话,衣飞石就不能随意插嘴,和往常一样看似随意地护在谢茂身边,下意识地戒备着。
不等余狗宝抱来枯草铺地,谢茂已经和他阿姊聊着天,进了堂屋。
农人家里讲究不起,一间卧房一间堂屋,堂屋里还空荡荡地——方便采摘农物之后,下雨天储存。外边重新搭了一间小屋子,做灶房。这家里还有几件像样的家具,可见从前日子还过得不错。
谢茂坐了仅有两条板凳中的其中一条,少女就去升火炊水了:“客人等着,这就来了。”
“如今日子还好过吗?”谢茂出来探问民生,这嘴自然就闲不住。
和余狗宝满脸憧憬感激不同,他阿姊脸上一沉,骂道:“好过不好过,得看怎么说。客人您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该当知道如今的艰难——这谷子不值钱了,麦子也不值钱了,漫山遍野都是吃食,谁还肯花钱买咱们庄户人家的粮食?”
“姑娘家家,怎么说话呢?能吃饱难道还比吃不饱更强几分?”衣长宁连忙喝止。